诺儿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剩下的半句话哽在喉咙里。
凌胜耀这番举动太过明显，简直是将“拒绝”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林傅佳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目光在诺儿失落的脸庞和凌胜耀消失的楼梯口转了一圈，和凌胜凯对视了一眼。
饭后，凌胜凯在二楼书房门口，拦住了正要闪身回房的凌胜耀。
“耀。”
凌胜耀极不情愿地停下脚步。
“你最近怎么回事？”凌胜凯走到他面前，审视着他紧绷的侧脸，“和诺儿吵架了？”
除了这个原因，他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这个素来嚣张肆意的弟弟变得如此阴郁别扭，甚至在家宴上也毫不掩饰。
“没有。”凌胜耀飞快地否认，声音闷闷的，眼神下意识地瞥向别处。
“是吗？”凌胜凯的眉头微蹙，“吃饭不见人，见了面也像陌生人一样。全家就你们俩气氛最僵。”
“不是大哥你说让我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吗？”凌胜耀像是被踩了尾巴，语气冲了几分，“我照做了，不行吗？少管闲事行不行？”
凌胜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顶得一噎，脸色沉了下来，“凌胜耀，你吃枪药了？我是你哥，问你一句就是管闲事？”
凌胜耀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闷闷的闭嘴，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两人都不肯说，凌胜凯便也不再管了，都是年轻人的事情，他也不好直接干涉。
冬去春来，寒意渐消。
凌胜耀在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开始了。
他和诺儿之间的关系，延续了上学期末和寒假的疏离，彻底跌入了冰点，并且在整个学期里都未曾回暖。
就好像变成两条平行线，朝着各自的方向延伸，轨迹清晰，却再无交集。
曾经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暴躁炸毛、会不耐烦地催促的桀骜少年，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外露的情绪。
他不再逃课，不再在课堂上睡觉，篮球场和游戏机房也几乎失去了他的身影。
他把自己埋进厚厚的习题集和参考书里，台灯常常亮至深夜。
他依旧会和周锐他们一起吃饭，但话少了很多，安静了很多。
所有人都说，凌家那个混世魔王终于收了心，知道高考的重要性了。
只有周锐偶尔会觉得，耀哥安静得有些吓人。
有时周锐会小心翼翼地提起诺儿。
“怎么许久没见诺儿妹妹”
“诺儿妹妹最近好像瘦了”
话还没说完，就会被凌胜耀甩来的冰冷的眼神打断。
几次之后，再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名字。
他瘦了很多，侧脸的线条愈发冷硬，眼底带着睡眠不足的青灰。
陈姨心疼地看着他，变着花样煲汤，但他也只是匆匆喝几口便放下。
凌胜凯对于他这种“浪子回头”般的学习劲头虽感诧异，但鉴于他不再惹是生非，最终也只是归于高考压力，并未深究。
诺儿也变得更加安静了。
林泽学长已经远赴重洋。
他走之前，给她发了一条很长的信息，再次鼓励她勇敢做自己，祝她前程似锦。
诺儿回了“谢谢，一路顺风”，对话便再无下文。
偶尔在朋友圈里可以看到他发的一些异国的风景照，有什么节日也会给诺儿发几句简单的问候。
诺儿有时会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对面紧闭的落地窗和深色窗帘。
那块滑板依旧安静地躺在床底，蒙着越来越厚的灰尘，再也没有被拿出来过。
凌胜耀高三的最后时光，一天天流逝。
高考的倒计时牌数字越来越小，离别的气息，也越来越浓。
凌胜耀的高考结束在蝉鸣聒噪的夏日。
校园里弥漫着一种喧嚣过后的虚脱感。
教学楼下，有人将雪片般的试卷抛向天空，有人相拥欢呼，也有人蹲在角落里抱头痛哭。
他沉默地穿过这片青春的狂欢现场，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拒绝了周锐他们去彻夜狂欢的邀约，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校门。
这半年自虐般的学习，竟然凌胜耀的名字赫然排在全省前列。
这个分数足够他轻松选择本地任何一所顶尖大学。
凌胜凯看着成绩单，难得地露出欣慰的表情，“考得不错。”
填报志愿那天，凌胜凯看着弟弟提交的志愿表，眉头微挑，显得有些意外。
表格上清一色都是遥远北方的学府。
“确定了？之前不是说过，就想留在本地吗？这些学校……离家都很远。”
凌胜耀的目光落在窗外，夏日阳光炽烈，树影斑驳。
他侧脸的线条比几个月前更加硬朗，也更加沉默。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改主意了。也想去外面看看。”
理由轻描淡写。
凌胜凯凝视着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耀，你不是在逃避什么吧？”
这次凌胜耀没有回答兄长的话，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没错......
他就是在逃避。
没有了那些近乎自虐的刷题和考试来分散注意力，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诺儿。
如何面对自己的感情，还有令人窒息的距离感。
“也好。”凌胜凯察觉到他的沉默，最终点了点头，没再追问，“男儿志在四方。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准备吧。”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陈姨张罗了一桌好菜，都是凌胜耀平日爱吃的。
糖醋排骨色泽依旧诱人，却无人动筷。
餐桌上弥漫着心照不宣的告别氛围。
凌胜凯的目光在沉默用餐的弟弟和安静坐在对面的诺儿身上扫过，率先打破了沉寂。“耀，去了那边，照顾好自己。别闯祸”
凌胜耀扯了扯唇，“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凌胜凯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个动作似乎让两人都愣了一下，记忆中，这般亲昵的举动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那天凌胜凯喝的有些多，他平时极为自律，鲜少让自己失态。
或许是因为凌胜耀即将远行，一杯接一杯的，竟是比平时放纵了许多。
他的眼神渐渐染上醉意，话也比平时多了一些，反复叮嘱着些生活琐事，让凌胜耀常联系。
餐毕，凌胜凯起身时脚步已有些虚浮。
凌胜耀上前搀扶。
“我没事。”凌胜凯挥挥手，却又将大半重量靠在了弟弟身上，他侧过头嘟囔，“爸妈，耀上大学了，我也算没辜负”
凌胜耀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胸口堵得发慌。
他好像早就习惯一切都有大哥撑着，都快忘了他也只不过比自已年长几岁。
将大哥安顿好，盖上薄被，凌胜耀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片刻，才转身轻轻带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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