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葡萄牙某岛屿。
纪翎尔推着行李车走向机场大门,一男一女微笑着迎接她。
男的接过行李车把手,女的则挽起她胳膊。
景岚问:“这学期考试怎么样?”
纪翎尔撒娇:“超级难,辛苦死我了,回去之后我要好好休息。”
“行。”女人亲昵地搂着她,“难得暑假,休息好了,你去你爸爸厂里看看,以后这个厂就是你的了,你先熟悉熟悉。”
“好的妈妈。”
一行人上了车,纪翎尔摘下墨镜挂在胸口,从口袋翻出手机。
外面热浪滚滚,远处金色太阳下波光粼粼的海却蓝的让人心碎。
她一手撑着脸打开一个视频软件,这是国内的某个热门APP,景岚曾经专门强调过不让她下载,但越是不让,纪翎尔就越是新奇。
她在学校念书时偷偷下了一个,不过翻来翻去也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直到昨天,她在机场候机时,发现了自己的照片。
“真的假的?”
纪翎尔摘下墨镜,仔细打量,都不能说是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肯定是自己没错。
她翻开这个人的主页,博主叫许连连,是国内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经常在平台上发自己的朋友,也就是这个叫……纪翎尔的?
她咬着唇,犹豫了会,点开私信去跟这个人聊天。
博主大概挺忙的,这会才给她回。
【许连连:你说你和这个人长得一样?】
【许连连:你叫什么名字?你现在在哪里?】
这么直白?查户口呢?
纪翎尔有点不爽,皱着眉斟酌片刻。
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对面又发话了。
【许连连:你别误会,因为我这个朋友和我失联了,所以我比较激动】
哦,这样啊。
纪翎尔读大学这两年也参加过关于“寻找失踪儿童”的志愿活动,可以理解他们这些人的心情。
她撑着脸颊的手放下,认真回消息。
【纪翎尔:没事没事】
【纪翎尔:我叫莫语】
她刚要给对方说自己的住址,前排副驾驶的景岚突然出声:“你干什么呢?小语,别老玩手机了,爸爸问你话你都没听见。”
“啊?”纪翎尔抬头,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爸爸,因为我刚找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挺有意思的,我就……”
纪翎尔的话戛然而止。
景岚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手机被她抢走,耳边只剩对方刺耳的怒吼。
“我跟你说过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玩这些国内的社交平台吗?!你这是又在干什么?!”
她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冲自己发过火,可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怒不可遏。
手机被扔到外面,碎成了两半。
莫梁停下车,安慰她:“别骂孩子。”
“对不起妈妈。”纪翎尔的眼泪涌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比起疼痛,她更加恐惧这种突如其来的怒吼。
莫梁在旁边拉了她一下,景岚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做法有点过分,抚了抚胸口,道歉说:“对不起,是妈妈太冲动了,妈妈不该说你,这还不是因为你小时候在国内丢过,妈妈很害怕那些人,所以才这么严防死守的。”
在国内丢过?
纪翎尔想,她怎么隐约记得景岚告诉过她自己小时候是在国外丢的,只是被转到国内了。
但她没有问出来,景岚现在是她最亲密的人了,她并不想让两人之间产生隔阂。
纪翎尔勉强牵动嘴角,继续用那种半撒娇半服软的、景岚喜欢的语气说:“我知道了妈妈,对不起,是我让你难过了,你原谅我吧。”
只是她的心却很空。
车内一时间陷入沉默,过了好半晌,景岚才摸摸她的头发。
“没事没事,回头让爸爸带你去买个新手机。”她重新戴上墨镜,命令道,“开车吧。”
“行。”
莫梁这才踩下油门。
与此同时,国内。
许连连呼吸急促,整个人像是刚从溺水状态中解救出来,眼神恍惚,脸涨得通红。
“许连连?许连连!”旁边人察觉不对,轻声呼喊。
她猛然起身,吓了周围人一跳,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突然攥着手机冲向门外。
讲台上讲课的老师愣了一下,“同学,你去哪里?”
没人理会他。
许连连一路冲到天台,蹲在角落,后背贴着墙角,颤颤巍巍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
“林奈吗?”
“是我,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里?”她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艰难咳嗽了两声。
“在江苏,不过这里也快找完了,下一站去上海,怎么了?”
“莫语,纪翎尔后来是改名叫莫语了对吧,这个人刚刚给我发消息了,说她们长得一样。”
“她在哪里?!”那边声音徒然增大起来。
许连连一手按住自己发抖的手腕,说,“IP地址是葡萄牙。”
——
雨又在没完没了的下,这是苏寂来到的第7个城市。
林奈原本的计划是,只用照片和名字问大学里极个别学生,但以防万一纪翎尔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出名,两人还是谨慎地把一个学校不同专业的学生问了个遍。
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里的雨整整下了14个小时,苏寂的皮肤像被泡在水里,又肿又胀。
手机响了,她疲惫地点开,垃圾短信。
又响了,这次是陌生来电,她的心里忽然有种隐秘的期待,如果这是在拍电视剧,是不是应该配一段BGM?
或许是好消息呢?
她吞了吞口水,滑动屏幕。
“你好,这里是青少年绘画培训机构,请问您有没有时间了解……”
“咔——”
苏寂面无表情熄灭屏幕。
没完没了了?!
她捏紧自己潮湿的衣袖,蹲下身将头埋进手臂。
跑了一天,这会哪怕是在路边躲雨也有些昏昏欲睡。
此时,口袋又传来震动声。
这几天一直都是一天一条骚扰短信三天一个骚扰电话。
到底谁把她的电话号码卖出去了?
她怒气冲冲打开手机,在看到消息内容的一刹那,眼睛却猛然睁大。
雨还在下。
旁边同样在屋檐下等雨停的一对夫妻看着天空。
男人问:“这都几月份了?”
女人说,“快7月了。”
男人又问,“雨季马上就要过去了吧。”
“是啊。”这次回答的却不是自己的妻子,他诧异扭头,发现旁边石砖地上蹲着一个泪流满面的女生,“快过去了。”
*
林奈帮她买了票,两人一起飞往葡萄牙。
这个国土面积约为92226平方千米的国家,差不多有155个城市,找起来并不容易。
但对于所有人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明亮的希望了。
坐在飞机上,理智告诉苏寂应该休息一会,可是眼睛却迟迟合不上。
许连连发消息说自己后天会到,她回了个好,暗灭手机。
“我们分开找吧。”下机后,她扭头建议。
“好。”林奈打开电子地图,指挥,“你去这边,我去这边。”
“好。”
背上背包,苏寂继续赶路,幸而葡萄牙人英语说的不错,一路上交流还算顺利。
白天找人,晚上,苏寂就在附近的旅馆休息。
时夏给的钱不多,林奈给的钱她不好意思花,住宿的选择,以经济实惠优先。
“钥匙给你。”今晚的老板是一个满脸横肉的肥胖男性,不会讲英语,她从包里掏出翻译器,磕磕绊绊交流。
老板很热情,看起来不像坏人,不过苏寂对于这种人天生有一些恐惧,点点头就匆忙上楼。
晚上,她躺在床上,看着纪翎尔的照片发呆。
不知道新家庭对她怎么样,会不会打她骂她,会不会让她一直做家务,会不会不让她上学?
这些问题如果不想起还好,一旦想起,就如同密密麻麻的小刺,怎么也拔不干净。
她翻了个身,在心里数数,强迫自己入睡。
刚有些困意,却忽然听见铁链的声音。
稀稀碎碎的。
两年的经验让她睁开双眼。
不对,不是铁链。
苏寂立刻坐起来,借着从窗外落进来的月光看向门口。
是锁!
这家旅馆的门是一个木门,看上去并不结实,安装了一个更加摇摇欲坠的门把手。
她跳下床,拿起桌上的一个石膏摆件,靠在窗边。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满脸横肉的胖老板走进来,看见她,扬起一个猥琐的笑。
苏寂有些反胃。
她用英语说:“我要报警了。”
老板似乎听不懂,自顾自走近。
苏寂手起摆件落,重重地砸在那人身上,趁对方捂着头痛苦之际,推开他跑了出去。
刚到楼下,头发又被抓住。
苏寂来不及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剃光头,随手拿起柜台上摆的一瓶酒,又“砰”的一下砸了过去。
老板踉跄两步,倒在地上。
苏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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