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
“我不喜欢悬念。因为…我的记性不太好，容易忘记。”蒯令苦恼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呀。
有什么事情一次性解决嘛。”
“究竟是成仙的机缘，还是你给我下的死亡通知书？”
“高高在上地对待一个陌生人，可真是无礼至极。”
“你是什么玩意嘛。”
是香是臭，多吃些才能辨知。
蒯令走到公交站，刚刚坐上6：45的公交车。
本来想打个车的，但物价上涨的当下，她有点舍不得。
清晨的438路公交车裹挟着机油与灰尘的气息，晕车的人感到十分难闻。阳光穿过透明玻璃在塑料座椅上投下水波粼粼的光斑。
第三排靠窗位置，蒯令的指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指甲在扶手上刮擦出细微的粉尘。
视网膜突然接收异常光谱——前排女士的卷发开始渗出沥青状物质，顺着椅背形成缓慢蠕动的黑色溪流。
古董车载电视的公益广告，里头几十年前的主持人嘴角突然裂至耳际，露出机械齿轮组成的口腔。
该死，发病了，没带药。
车窗外的行道树在视网膜残留影像发生重影，枝桠扭曲成无数挥动的手臂。
邻座乘客的闲聊声被拉长成低频嗡鸣，如同浸在水中的收音机信号。
忽然所有声音坍缩成尖锐蜂鸣，她看见自己的嘴里飘出无数絮状的白色丝带。
斜对角穿红裙的少女突然定格为蜡像，皮肤显现陶土裂纹。
她怀中的泰迪熊睁开纽扣眼睛，发出老式发条玩具的咔嗒声。
地板胶皮缝隙渗出荧光绿的藤蔓，缠绕住所有乘客的脚踝，但无人对此做出反应。
刹车惯性让整个车厢突然倾斜，所有异象如同断电的全息投影瞬间消失。报站器平静地播报着终点站：惠民殡仪馆到了，请到站的旅客尽快下车。
蒯令宛如喝醉了酒一般，面色潮红、冷汗涔涔，摇摇晃晃下了车，嘴里还大声畅快叫着：“快哉快哉，我应在江湖悠悠！”
周围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
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知道，她确实是个神经病。
要不然，怎么会觉得这一车的乘客都让人充满食欲。
啊，世界到处都是美食。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子，步履蹒跚地朝面前硕大、坍塌成废墟的殡仪馆走去。
周围人对此视若无睹。
毕竟现在这个混乱的社会上，有高楼拔地而起，也会有高楼一夜化成废墟。
机甲压垮，智械斗殴。
明天和意外，那个都有可能先来。
蒯令顺着自己昨天爬出来的洞口又爬了回去。
目标是停尸房，她要找到那个神神叨叨的尸体，然后咬掉他的小嘴，先从头部吃起。
蠕动到一个灯光明亮的地方，蒯令探出头，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扑面而来。
抬眼看去，走廊两侧排列着玻璃培养舱，幽绿的营养液中漂浮着各种畸形生物。
有的长着鱼类的鳃和蹼，有的全身覆盖着鳞片，还有的背上生着蝴蝶般的翅膀。
人和动物的大杂和。
人类就是喜欢做这些奇怪的事情。
这与蒯令并不相干，她的目标是尸体。
结果可能是呼吸声太大，暴露了自身的存在。
一道耳熟的清冽男声从她头顶上传来，比声音先到的，是落在她身上的阴影。
"这些都是失败品。"
“真正的完美体，不应该具有非人的特征。”
蒯令抬头看见一个之前被叫做小陆的同事正穿着白大褂，人模狗样，有点好看，正居高临下，兴高采烈地对她说："当他们恢复人形时，我的任务就彻底完成了。"
“甚至是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嘴巴不大，口气不小。
蒯令并不接他的话，而是转移主干：“哎，小陆，停尸房往哪里走？我要找个尸体。”
青年垂下头时，蒯令甚至能闻到他头发丝上淡淡的香气。是个爱干净的好男生。
蒯令不接话茬，小陆也不生气，而是乖乖回答道：“这里就是停尸房，你要找哪个尸体？都在这里了。”
那人的形象在蒯令的记忆里模糊，她嘶了一声：“糟糕，我想不起来了。”
“不过我记得，他让我好好工作，而且长得十分……美味。”蒯令老实地舔了舔唇。
“所以我猜，他可能是这里的大领导。”
小陆：“……那你觉得，你有可能在我这里找到大领导的尸体吗？”
蒯令期待地眨了眨眼睛：“不可能吗？”
“大姐，我看着不像个活人吗？一个活人能在这群诡异里面混到成功拥有自己的小工作室已经很牛逼了，你还想给我设定什么要命的高目标？我哥那个陆扒皮都没这么狠！”
蒯令莫名其妙看着小陆爆哭。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只需要一根漫不经心落下的稻草。
蒯令：“啊，不是，小弟，你别哭啊。”
她不知全貌，一时之间不懂如何安慰。毕竟她和小陆不过相识一天半而已。
不过人总是会捡着人家嘴里重复的好话继续说：“你已经很牛逼了，年纪轻轻就拥有了一间工作室，还是在别的竞争者都是诡异的情况下……”
诡异是什么？不知道。
但这不妨碍她的语气温柔而又坚定：“你真的很优秀，远远超出同龄人，相信你的梦想一定能够实现！”
“真的吗……”小陆泪眼婆娑。
“真的真的！”蒯令用力点头，“你先往边上站站，让我先爬出来，你可以靠在我厚实的肩膀上哭泣。”
然后小陆就真的窝在了她的怀里嘤嘤嘤。
低头用男凝视角看去，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脆弱而又好看。
蒯令想……蒯令什么也不想。
反正找到那个尸体已经没指望了，为了给记忆留下点提示语，她决定在小陆身上做个标记。
mua~
蒯令盯着他，突然垂头在他唇上偷袭了一下。
舌尖抵开齿关，向深处进发。
陆离僵在原地，琉璃色的瞳孔微微放大。
无数颗味蕾化作分泌腺，流出蛋白样的絮状物。
蒯令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咽了下去。
“标记结束。”
“你竟然给我吃你的口水！”小陆一蹦三米远，脸上青红交加，嘴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
“你太过分……竟然在我难过的时候，偷袭走了我的初吻！”
“初吻是同种生物之间的……你现在可以不把我当成人。”
“你简直就不是人！”
争吵声同时响起，原来和谐温馨的“姐弟”之间顿时争得面红耳赤。
监控器后头的尸体：“……以为会看到些更有意思的。”
有人接话：“难道这不够有意思吗？”
“差点意思，不是我想要的意思。”
“人类花花肠子那么多，你能看出什么意思。”
“你再给我咬文嚼字，我就让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只是怕你的说话无人抒发，所以意思意思，你不至于吧……”
“滚！”这天际之人，真踏马烦人。
——
“呵，”小陆冷笑道：“怪不得你之前调戏我，你早就对我心怀不轨吧。”
“你不要信口雌黄！女君子黄的坦荡荡，岂有不轨在心！”
“你给我滚！”
“滚就滚！”
“你往哪里滚呢？给我回来！”小陆的脸上闪过惊慌。
走廊深处，凭借暗色荧光可以看到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一个半人半鱼的生物。
上半身是个美丽的少女，下半身却覆盖着银色的鳞片。
当蒯令靠近时，少女突然睁开深海似的眼睛。
它是这群怪物尸体中唯一的活物，海鲜味一直在蒯令的鼻翼间诱惑。
“我还没有吃早饭，好饿。”女生垂头丧气：“你能请我吃饭吗？”
“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小陆勉强平稳住呼吸。
“这个！”纤纤指出的玉指，直勾勾的眼神无一不在宣泄着她的**。
小陆的表情出现裂痕。
他欲哭无泪：“能不吃吗？这是我的业绩啊……”
“那，你也行。”她的眼神转向青年：“你的气味，开始变得美味了。”
实验室的警报声响起，陆离扔出枚小型的烟雾弹，抓住这个机会，踉跄着冲向紧急出口。他的白大褂在身后翻飞，像只受惊的白鸟。
蒯令没有追，而是转身看向培养舱。
"该开饭了。"她轻声说，嘴边的贪吃痣随着肌肉的蠕动颤了颤。
放出去的标记，会让她看到更多可入口的食物。
那口咸甜，她还没尝到呢。
——
刺耳的闹钟声将蒯令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七平米的地下室里。
晨光从狭小的气窗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
床头的电子钟显示着6:30。
她揉了揉脑袋，感觉做了许多怪梦，在梦里吃得很饱，并且还预订了下一餐该吃什么。
只是梦而已，哪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可以吃啊？
但当她起身时，却感觉前面的勾子痒痒的。
蒯令扯了扯领子，细小的蓝色蝴蝶孵成羽化，扑闪扑闪从风口处飞走了。
她扣了一下胸前，指甲盖里全是破碎的白色甲壳。
开文大吉！
一键三连！
万事如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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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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