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白听暗线来报,林砚已为四皇子所用,察觉危机,深夜求见太子。
烛影摇曳间,他望着案头林砚曾经批注的《资治通鉴》,心口一紧。「殿下,四皇子有林砚相助,不可小觑。」
他话音未落,太子已将茶盏摔得粉碎:「不过是个丧家之犬!明日早朝,本殿便弹劾四弟结党营私!」
然而,四皇子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御史台接连上书,弹劾太子亲信贪污受贿;市井间流传着太子微服寻欢的画作;就连后宫,也有嫔妃出面指证太子对先皇后不敬。
尘封的卷宗被翻出,太子党羽伪造的密信、威逼证人的手谕在御史台层层披露。周正副将冒死进京呈上边疆战事的真实军报,字字泣血控诉太子为构陷政敌,不惜让将士蒙冤。
朝堂之上,铁证如山,老皇帝拍案震怒,当众为周正与林砚平反昭雪,追封周正为镇远大将军,周家世袭罔替。
宣读圣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字字句句却重如千钧。
林砚跪在丹墀之下,望着诏书上「沉冤得雪」四字,眼前又浮现出周正自刎时溅在狱墙上的血,恍惚间喉间泛起铁锈味。
当太子气急败坏地闯入宣政殿时,老皇帝剧烈咳嗽着摔出奏折:「孽子!你竟如此荒唐!」
林砚站在四皇子身后,看着太子被侍卫拖出殿外。
陈叙白踉跄着追上去,衣摆扫过他脚边,熟悉的桂花香气里混着血腥气。
他下意识伸手,却只抓住一片衣角。陈叙白回头望他,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还是跟着太子消失在宫门之外。
老皇帝病重那日,四皇子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
林砚捧着奏折候在偏殿,听着殿内传来的咳嗽声。待宣召入内,老皇帝浑浊的眼睛望着四皇子:「皇儿,莫要学……」话音未落,龙驭上宾。
登基大典那日,金銮殿的蟠龙柱重新镀了金。
四皇子身着明黄龙袍,一步步踏上御阶。林砚站在百官之首,望着殿下冠冕上东珠折射的光芒,恍惚间又回到初入朝堂的那日。礼炮声响彻云霄,他听见新帝朗声道:「册封林砚为丞相,总领百官!」
退朝后,林砚独自走向宫墙角落。
曾经他在这里为陈叙白包扎伤口,看少年耳尖泛红;如今墙角的梅树依旧,却再不见那个捧着桂花糕的身影。
一阵风吹过,他摸向怀中的玉佩,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冤屈已雪,可有些东西,终究是回不来了。
林砚立在百官最首,看着曾经的四皇子身着龙袍缓步登临御座。
「传朕旨意!」新帝声如洪钟,震得蟠龙柱上的铜铃嗡嗡作响,「情之一字,无关性别!真情所在,方为大道!」
满朝哗然间,林砚望着殿外初绽的梅花,忽觉眼眶发烫——当年那个雪夜,陈叙白捧着桂花糕问「先生喜欢么」的模样,竟比眼前的盛世华章更清晰。
太子党羽锒铛入狱,陈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传来时,林砚正在丞相府整理文书。
宣旨太监过来传皇帝口谕:「陈叙白交由林相处置。」
宣纸在指间揉出褶皱,他想起陈父升任户部侍郎那日,在朝堂上对他投来的轻蔑目光;想起陈叙白将玉佩呈上时,眼底淬着的冰。
大牢里腐臭刺鼻,陈叙白蜷缩在角落,昔日的白衣已沾满血污。「林砚!你这变态!还有何脸面来!」
见他踏入牢门,陈叙白突然暴起,被铁链勒得青紫的脖颈青筋暴起,「我陈叙白生来正常!与你那腌臜事,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林砚静静望着对方扭曲的脸,伸手摸向怀中玉佩。
陈叙白如被踩中尾巴的困兽,疯狂扭动着身躯,铁链哗啦作响:「拿着你的脏东西离我远点!」
他的声音带着破罐破摔的狠戾,「这玉佩我碰都嫌脏!别用你那些恶心的情意来脏了我的手!」
林砚的手指悬在玉佩上方顿住,喉结艰难地滚动。玉佩温润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当年他放在陈叙白手中时,他掌心的温度,可眼前人眼中的嫌恶,却比流放地的寒风更刺骨。
他终究还是握住玉佩,将其放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护住最后一丝支离破碎的念想。
「陛下,臣恳请饶陈叙白一命。」
御书房内,林砚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的闷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新帝良久未语,最后掷下御笔:「流放岭南,永不回京。」
目送陈叙白的囚车消失在官道尽头,林砚从怀中拿出玉佩,玉佩上陈叙白的血迹已经被他摩挲得所剩无几。
北风卷起他的衣袍,恍惚间又回到那日,少年跪在东宫廊下,苍白的脸比雪还冷。而如今,掌心的玉冰冷刺骨,再也捂不热了。
流放的路上。
岭南的烈日炙烤着囚车,陈叙白蜷缩在木板上,铁链随着车轮颠簸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望着道旁枯瘦的芭蕉树,恍惚间又回到初遇林砚的那个时日。
东宫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他抱着文书经过回廊时,不慎被门槛绊倒,怀中的竹简散落一地。就在他狼狈拾捡时,一袭月白长衫映入眼帘,林砚俯身帮他拾起竹简,指尖擦过他手背,带着海棠香的风掠过耳畔。
那时的林砚是人人敬仰的帝师,而他不过是陈家弃子。
深夜的书房里,林砚会握着他的手教写簪花小楷,烛火将两人影子投在窗棂上,像两株纠缠的藤蔓。
「你看这『叙』字,」林砚笔尖轻点宣纸,「本就是『言余』,是说不尽的话。」他望着对方温柔的眉眼,第一次尝到被珍视的滋味。
他生病的那个夜晚,他看着他将熬好的汤药吹凉,突然想起太子说的「断袖之癖」,胃里翻涌起恶心与愧疚。
朝堂对峙那日,玉佩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痕。他望着林砚震惊的眼神,那些伤人的话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鲜血呛进喉咙时,他听见自己说「生来正常」,可为何心里有个声音在反驳?
即使自己做了很多伤害林砚的事,但林砚还是求皇上饶自己一命——原来卑劣如蛆的我,才是真正活在阴沟里的人。
流放那日,他骑着高头大马,看着囚车里形容枯槁的林砚。「先生,一路好走。」他笑着说出这句话,可当林砚浑浊的眼睛望向他时,喉咙突然哽住了。他为何去送他?或许是他觉得那是最后一面了。
后来听说他回来了,做了四皇子的幕僚,不愧是你,活着回来了。
返程的路上,他摸着腰间新换的玉佩,想起林砚总把旧玉佩贴在心口,终于明白自己嘲笑的,不过是真心。
陈家被抄斩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对着铜镜擦拭太子赏的翡翠扳指。门外传来侍卫的喝问,他望着满地狼藉的珍宝,突然想起林砚书房里那方朴素的砚台。
得知皇帝让林砚处置他时,他故意骂得难听,却在听到「流放」二字时,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原来只有林砚才会把他的命当命。
囚车突然颠簸,他的头撞在木栏上。
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他却笑出了声。
原来自己最贪恋的,从来不是权势富贵,而是那个会在寒夜为他披衣、在病榻前守七日七夜的人。
可那个人的光早被他亲手掐灭了。
远处传来凄厉的猿啼,他望着天边残阳,将脸埋进满是污垢的衣袖,第一次放任泪水打湿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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