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挂壁电风扇摇头晃脑，不灵敏的机械发出阵阵嗡嗡响声。
白杉杉盯着碗里的萝卜糕，视线渐渐模糊。
扯着萝卜糕沾了一小勺辣酱，一小口一小口送进嘴里。
他这些年都为自己做了什么？
为了自己尝试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为了自己…
老板端着一碗砂锅艇仔粥走到桌前，小心翼翼推了进去。
看着白杉杉一口接一口吃着碗中的萝卜糕，喜上眉梢，“很好吃吧，我就说顾衍每次都来吃，不会差的。”转头看向顾衍，“你也吃啊，不够再给你们添。”
“好吃。”她的声线几乎哽咽。
桌上的砂锅粥冒着热气，模糊的抵挡住了双方的视线。
“被辣到了？”老板听着她的声调，赶忙又去拿了三瓶北冰洋。
瓶盖被“啵——”的一声打开，白杉杉垂眸看着金属色的瓶盖在桌上旋转无数圈。白杉杉觉得自己也和瓶盖一样，绕过了无数个圈。
瓶盖缓缓滑向顾衍的手边，转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后“叮——”一声的落在顾衍的手表边。
顾衍轻轻反面，暗灰色的瓶盖内显出几个字——再来一瓶。
老板弯眸笑意乍现，“顾衍，我该怎么形容…每次见到你，都给我带来该死的运气。”
白杉杉抬眸看向老板。
老板与曾经记忆中的比，眼角和额头处多了几道皱纹已经看得出沧桑很多。
手指边还多了几道伤疤，被灰色布缠绕着。
老板撑着桌，看着眼前略有小成的小店。
叹了口气，“我记得要不是顾衍，我怕是还没有这么个小店。”转眸看了眼墙边的日历，“应该早就回老家种田收割小麦了。”
老板一口气喝了半瓶北冰洋，缓缓说道，“我记得那天晚霞红透了半边天，我在路边收着摊，和每个人前来买小吃的学生告别，嘴硬的说着明天开始我就不做这生意了，回家种地比这赚钱快多了。”
他顿了顿细细回想着，“只有顾衍和我说…”
突然脸上的笑意骤现，“人生短短数十年，匆匆来到世上。可能只是人生一个小小的决定，但等到年迈垂暮时却发现是人生的四岔路口，不要后悔当时的决定。”
“我看着他的背影，当时觉得这小屁孩懂个P。但晚上在床上思来想去越觉得有道理，我该追求我做厨师的梦想，即使被所有人都否定。于是，我拿出了所有积蓄开了这家店。”
他环顾着四周，“这里的一砖一瓦一勺一筷都是我亲自挑的，还找到了老婆。”
“老公——”，后厨的人在呼喊着。
三人循声回头，是一位怀孕的女子。
略显浮肿的脸上，眉目间却有柔和的笑意。
老板应声，“来了。”欠了欠身，“我先去忙了。”
白杉杉扭头看着老板的背影，他走到了老婆身边，拖了把椅子。
拉着老婆的手，满是关怀的责备，“不是让你别动嘛，好好休息。”
老婆撒着娇，“我这不是怕你忙不过来嘛。”
白杉杉想着，这个可能就是老板的幸福吧。
有归属，有期待，有依赖。
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业，还有个等自己的人。
白杉杉收回视线，看着碗里添了一份萝卜糕和蒸饺。
抬眸看向顾衍。
他提了个汤包，正咬了一小口，勺中的汤包盛满汁水。
或许是视线的灼热感，顾衍不经意间也抬眸。
两人实现交集，顾衍眉间舒展，轻笑一声，“你不会这个也想抢吧？这可是我最爱。”
滚烫的热汁和着皮子一口气吞了下去，微微蹙眉的神情出卖了强忍镇定的他。
白杉杉看着顾衍。
有时候觉得顾衍成熟的像大人，让老板茅塞顿开时也不过17.18。
有时候看着顾衍又觉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白杉杉一口气抢过顾衍碗中的汤包，抬眉间炫耀似的吞了下去。
嘴里不忘碎碎念，“菜鸡。”
热意霎时席卷舌尖，白杉杉吐着舌头挥手降温，眼前的北冰洋已经见底，视线转向顾衍处。
顾衍抽掉了自己的吸管换了根新的，细小的管内空气的流动产生了微弱的气体。
冒着滋滋气泡，吸管不经意歪了头。
顾衍递了上去，眼底含着笑，“菜鸡。”
两人伸手和抬手间不经意的触碰着。
白杉杉垂眸触及的一刻，手指微微一颤一收。
肌肤冷热感的触感明显。
他的手像是燃烧的火苗，一触即燃。
拉扯间被顾衍尽收眼底，他扯着淡笑继而伸向前。
“要喂你喝？”
“才不用。”
白杉杉指尖触及瓶底，冰冰凉凉的触感使得思绪被降温。
电视上播着顾衍的电视剧到达了尾声。
伴着电视剧的片尾曲，悠扬的歌声。
——冥冥中是因为你，才有了后来的我。
白杉杉想着，应该改一下歌词。
冥冥中的我和你，才有了后来的我们。
*
回去的路上，秦时予不断电话轰炸。
顾衍游刃有余的“敷衍“着秦时予，调整位置架起了Gopro。
白杉杉看着窗外，天空绚烂的颜色变换着。
像是被波子汽水打翻的调色盘，渐暖渐橙被无极调色后缓缓日落而息。
回到房间后，白杉杉发现玻璃瓶里换上了新的玫瑰花。
晚上的剧组餐也没有吃，就早早就洗漱躺进了床。
伴着室内玫瑰香味，沾上枕头就瞬间有了困意。
她做了一个梦。
被重重迷雾包围的她在山谷里迷了路，不经意间走到了悬崖。
脚底不断翻涌着黑团，渐渐周身被黑影包围，拖着她慢慢下坠。
梦境里的感知被无限放大。
对于未知的恐惧，她紧蹙着眉头，想拼命逃离却在原地停留。
失重感让她不停下坠着，直至快跌落谷底时，周围的一团云又将她轻轻捧起。
她跌落在松软的云中，听见一些熟悉的声音。
她拨开周围重重的迷雾，画面才渐渐显了形。
画面是一家三口，在她五岁时一起给她过生日的情景。
母亲是著名企业家，父亲是大学教授。
人人都说她是天之骄女，出生那刻就赢在了起跑线。
祥云缓缓变换着形状。
是十二岁那年爸爸妈妈一起参加她的校友会，她穿着校服在全校师生家长面前，在台上朗读这次市获奖的作品——我最爱的爸爸妈妈。
画锋一转，祥云渐渐蒙上了层灰。
妈妈拖着行李离开了家，她扯着妈妈的裙子不让走。
拉扯间撞上了桌角，眉角瞬时涌现的血没入了眼。
她的视线模糊，仍不断哭喊着，“求妈妈不要走。”
再后来，整朵云被乌云笼罩着，久久散不去。
那个雨夜说出了那句让她无法释怀的话。
“顾衍，我们分手吧。”
昏暗的路灯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
雨水顷刻打湿了两人的头发，顺势滑落到他的眼睫。
少年紧紧握着她的手腕，“给我个理由。”
她看着顾衍与那个似曾相识的眉眼，一时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我讨厌你的名字，和你所有的一切。”她一字一句的说着。
他的手渐渐松开，眼睫微颤。
雨势渐大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留下的泪。
看着顾衍的神情渐渐失色。
不，不要。
她不该把恨意转嫁给他。
被困在梦境中的她，想极力亲手撕碎曾经的满目荒唐。
不要！再也不要！
被噩梦所困的她，极力的想挣脱这个囚笼。
身体渐渐变沉，像是堕入了深渊。
再醒来时，她紧紧蜷缩着身体，心里像是被石头压得透不过气。
那一双桃花眼中噙满了泪，枕头已被浸湿得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微微抬眸间，眼中的泪不自觉流下。
微暗的房间内透着香薰的烛火泛着微光，玫瑰味像被浓浓的雾气打湿。
窗外乌云遇皎月，纱帘微微扬起透着微弱的风，眼角的泪滑落到嘴角变成涩涩的水。
白杉杉起身随意披了件薄薄外衣，走在冰凉的地砖上。
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脖颈，脚尖冰凉的触感让体感渐增，让她似乎意识到彼时才是虚无的梦境，而此刻才落于是真实。
她走到厨房，热水壶还保留仅存的温热。
水缓缓将整个杯子盛满，就像白杉杉的那些心事一样。
她抬眸看向一侧。
外衣不规则的垂坠在沙发边缘，崽崽正蜷缩在沙发边玩弄着什么，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待白杉杉凑近时，崽崽像知晓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整个身体蜷缩了起来。
脚掌下只露出那个被玩弄的小小塑料物件，上面还留着不规则的齿痕。
这个物品——是金老师给顾衍的。
白杉杉下意识拍了下崽崽的脑袋，圆圆的眼含满泪水发出嘤嘤的撒娇声。
下一秒又不忍心的揉了揉崽崽。
她微垂眼睫，轻拍着，“对不起，我也有错，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就随便放在口袋里呢。”
白杉杉看着崽崽的“犯罪现场”，那个读卡器的躺在冰冷的地砖上许久，思虑再三还是先决定看一下有没有损坏。
她弯身拾起读卡器，走向电脑。
小心翼翼的拆开读卡器的包装，插入电脑中。
电脑屏幕中箭头光标不断循环旋转着。
白杉杉扶额，在手机上搜索着如何修复的指南。
被遮住的月光透着盈盈的月光。
蓦地
弹出一条视频。
自动播放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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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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