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月明

“阿鸢!”竹渊惊呼出声,“我、我、我只是……”眼下这个时机,竹渊忽然显得有些笨嘴拙舌。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说他来忏悔?还是来祭拜?感觉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哎。”竹渊叹了口气,又深吸一口气,“阿鸢,我并非卖惨想让你同情我、原谅我,此事虽不是我亲自动手,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已是事实。伯父临死之前定然是已经认出了我,你还记得他当时惊呼了一声‘怎么是你’吗?”

是的,楚天当年替凌家在江湖上找寻孩子多时,又怎么会不知道孩子身上那么明显的印记呢?他恐怕临死之前都是又惊又喜吧,挚友失踪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却带人动了藏剑阁,一切都是那么世事无常。

身后传来许多繁杂的脚步声,竹渊回头只见自家爹娘和妹妹齐刷刷向他走来。竹渊刚迈出一步想向他们走去,却不想那三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错开他直接走到了墓碑前。

凌双双上前取了线香,将其点燃后,分给了父母亲,站在他们身后。

一下瞬,没想到那一家三口直挺挺跪在了楚天的坟前。

“楚兄,今日我们夫妻二人想向你说一声谢谢,这么多年来,你从未放弃找寻小渊的下落,甚至于害怕那消息不真让我们失望,每次都没有告诉我们你是如何趁兴而去却败兴而归。如今托阿鸢的福,小渊终于回到我们身边了。”凌毅眼含着热泪,有些哽咽。

“小渊做得错事我们都知道了,虽然这并非他的本意,可竹瑾是我和夜来的师兄,你遭受此罪也与大师兄脱不了干系。望你不要责怪小渊,待我夫妻二人亲自来九泉之下向你请罪。”

说着,三人齐齐俯身磕头,久久不曾起身。

那头的竹渊和楚鸢都十分动容,楚鸢心中慢慢变得平静,其实她心中明白,前些日子“指使”竹渊做这做那,更多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她心中依旧有些芥蒂,无法轻易回到最初。

而今日凌家这一跪,算是真正瓦解了她心中的心结。

竹渊内心中也已是风起云涌,面上泪水连连。他也没想到,爹娘妹妹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这些日子,明眼人都能看出竹渊对楚鸢的情意,只是楚鸢不愿意正视自己的内心,就好像一旦她回应了他的心意,就是背弃了自己的父亲一般。

作为父母,且是一对从事实上并未尽到任何责任的父母,他们对孩子充满了愧疚,想方设法想要弥补。更何况,楚天和他们之间,即便没有这件事,楚天也当得起他们这一跪。

而凌双双呢,她觉得自己作为掌上明珠独享了父母这么多年的宠爱,为自己的亲哥哥做些什么本就义不容辞。

竹渊三步并两步跑到父母身边,跪在他们身旁。

“伯父,小侄对阿鸢的真心天地可鉴,若有辜负甘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若阿鸢对我无意,我绝不纠缠,只愿她余生平安喜乐就好。若她对我有意,希望伯父不要怪罪于她,小侄愿承担所有罪责,只盼伯父能够应允。”

竹渊第一次如此虔诚地跪拜一个人,第一次如此期盼鬼神之说煞有其事。

楚鸢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凌毅殷夜来三人身边,伸出双手将他们扶了起来:“义父义母,爹爹将你们视为挚友,自然是心甘情愿为你们做得那些,不必挂怀。你们时至今日仍一直记得,我已是非常感动。”楚鸢说着,将头转向一边,她拉起凌双双的手,轻轻拍了拍,“双双,也谢谢你愿意来。虽然初识时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但是现在我特别感谢在这个时刻有你陪着我。”

“阿鸢姐姐,其实、其实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太没用了。”

“谁说双双没用!”楚鸢温柔地笑着,抬起手将凌双双脸颊旁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因为有你一直陪在我身旁,我才更有勇气去处理那些事情呀。义父义母是长辈,夜阑又要操心阁中事务,只有你是真真切切陪着我,给予我力量的。双双,不要妄自菲薄,不会武功并不能说明什么。”

楚鸢在凌家三人的目光中,缓缓走到竹渊面前,伸出一只手递到竹渊面前,笑着说道:“起来吧,非得要我亲自请你起来吗?”

竹渊抬头看着眼前的姑娘,笑容明媚,犹如一道天光破开阴霾,给他带来了不同于往日的感觉。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好像体会到了风十五在遇见梦姝时的那种感受,愿意抛下一切与你厮守。

竹渊默默抬起身,将自己的手放在楚鸢手上,站起身来,而后手中一用力,将毫无防备的楚鸢一把扯进怀里,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楚鸢甚至感觉到脖颈处有了丝丝凉意,她回过神,拍拍竹渊的背。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竹渊逐渐大声的哭泣。

其实竹渊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哭成这个样子,也许是当时阳光正好,阿鸢的目光又太过温柔;也许是当时父母妹妹都在,还有自己心爱的姑娘;又或许,是阿鸢的手太过温暖,安抚意味地拍背让他觉得他也是可以肆意放纵情绪的。

多的不说,他这一哭,毫不意外把殷夜来也弄哭了。殷夜来大概自己都没想过,人到中年居然变成了一个爱哭的人,年轻时行走江湖,受伤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最厉害的一次她差点被一剑穿心,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缓过来,可也没掉过几滴眼泪。

当天晚上,在饭桌上,竹渊一改往日有些颓唐的模样,拿着酒杯向在座的亲朋好友推杯换盏,意气风发。

“竹兄,你收敛点吧,今日只是家宴,还不是你和阿鸢的喜宴,你这副模样我都有些害怕。”周景生一口干了杯中酒,略带调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他也算是一路看着两人,从一见如故到反目成仇,从刀剑相向到心意相通,不免感慨万千。

幸好幸好,不然真的就这样错过了,他也没有这么好的戏看了。周景生一不小心笑出了声,连忙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有些掩耳盗铃地看了一眼竹渊。一抬头便撞进了竹渊似笑非笑的神色中。

周景生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那什么,敬竹兄,如今你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明月了,愿你早日得偿所愿,美梦成真。”

“多谢周兄。”竹渊也不扭捏,豪气万千地干了自己的杯中酒。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夜深人静,明月高悬。

竹渊心中充斥着满满的不真实感,他拎着一壶酒便跃上了房顶,没想到在屋顶上看见了抱膝坐在檐角上的楚鸢。

楚鸢听见声响回眸,竹渊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就懂得了什么叫一眼万年。也许是心境不同,今日他已被楚鸢惊艳了无数次,每一次都发现了她不同的美。

朦胧的月光下,不远处的姑娘就像是脸上蒙着一层细腻的轻纱,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竹渊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掌心中不断跳动起伏的心脏。

他拎着酒,有些踉跄地走向楚鸢,手中酒还一滴未饮,人已经像是醉了一般。竹渊同手同脚走到楚鸢身边坐下,语气轻柔开口问道:“阿鸢,你怎么在这?天色已晚,仔细着凉。”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楚鸢笑着开口反问。

在她开口一瞬间,身旁的男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慌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藏剑阁本就是你家,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就是、就是怕你着凉。”

楚鸢不禁笑出声:“哈,竹兄,你不用这么,嗯……小心翼翼,我真的不吃人。”说着,她狡黠地眨眨眼。

竹渊举起酒壶,猛地向口中灌了一口酒,喝得猛了,免不了咳嗽几声。他潇洒地一抹顺着嘴角淌下的酒渍,试探着伸手轻轻覆在楚鸢的手上。

楚鸢看起来毫无察觉。

竹渊眼睛忽然亮了,他眼角偷偷瞟着楚鸢,手悄悄用力,将楚鸢整只手包裹在自己手中。楚鸢微微挣扎了一下,便停下了动作。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对方手中温热且略显潮湿的掌心。

原来,紧张的也不是只有我一人啊。

在夜色的遮掩下,谁也没有看见两个人红的如出一辙的耳朵,以及乱瞟的眼神。

竹渊换了一只手握住楚鸢的手,靠近她的手臂一伸,微微用力,便将她揽在怀中。楚鸢浑身僵硬,却也并未反抗,顺从心意的将自己的头靠在了竹渊的肩膀上。

姑娘家身上的花香没入竹渊的鼻尖,清雅而别致,就像楚鸢这个人一样。

“阿鸢,今晚的月色真美。”竹渊仰望着天边的明月,感慨道。

“……风也很温柔。”

微风拂面,夹杂着些许酒香,竹渊看着怀中的姑娘,将唇缓缓印上怀中人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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