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双目赤红,满眼焦急,扣着她肩膀的手青筋暴起,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楚鸢从未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的周景生,她有些不知所措。
“周兄,你、你弄痛我了。”楚鸢不知他因何如此,只怯生生地挣扎了一番,可却没能把自己从他的手中解救出来。楚鸢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子的手劲居然可以这么大。
“周兄,你放手!”木云归眼看着他二人之间的状态不大对劲,连忙一掌悉上周景生的肩头。她并未使用内力,一击之下带来的疼痛使周景生从自己的世界上脱离出来。
他看着楚鸢的表情,反应过来松开手,满脸抱歉:“阿鸢,抱歉,我……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你、你怎么样?”周景生伸手想触碰,却又收回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鸢伸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瞪了周景生一眼:“周兄,你这是怎么了?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周景生了,方才你看见了什么?”她蹙着眉,回想着方才所见。
“阿鸢,我刚才看见那个人,和我失散的弟弟有几分相像,你可知那是何人?”周景生虽然语气平和,却能感受到隐藏在深处的不安和期盼。
“方才那些人应该就是风雨山庄的人,那些黑衣人腰间的令牌和竹兄手下风队之人的令牌十分相似,但是风队全在竹兄手下,那么他们应该就是叶长歌手下的雨队了。能被雨队护在身后的,那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楚鸢正视着周景生,缓缓道,“想来他就是如今风雨山庄的庄主,叶长歌了。”
周景生恍若雷击般,向后倒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墙壁上。似乎是找到了支点,他整个人倚靠在墙上。
“叶……叶长歌?他就是叶长歌?”
周景生还记得,他与竹渊初识时,竹渊为他体弱的兄长,闯了正阳宫的试炼之地,得到了那世所罕见的三叶灵芝。可即便是服用了如此灵药,如今看来,那叶长歌的身子依旧并未有所好转。
否则又怎会在深秋之时,已经披上了厚厚的披风呢?他强忍着心头的震撼,强压下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的心情,将心中的惊涛骇浪尽数咽下,话锋一转。
“阿鸢,木姑娘,如今汪府之事已了,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接下来的路我怕是不能与你们同行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得到一丝有关家弟的消息,我决计不能放过。”周景生还不等楚鸢二人开口,急急说道,眼下只想尽快回阁中调查叶长歌的生平事迹。
楚鸢想了想,回答道:“我打算先回藏剑阁闭关,将先前在藏书阁中找到的,能够对抗神兵的功法突破七层。且传言之中总说神兵之中藏有盖世秘籍,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的,神兵之利加秘籍之神秘,恐怕只会更加难以对付。”
木云归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准备回一趟春风阁,阁中避世已久,若是突发什么状况恐怕一时之间阁中难以抵抗。我要将这些事回去告知阁主,让阁中提前开始戒备,以备不时之需。”
周景生颔首:“木姑娘所言甚是。如此,二位姑娘,我们便只能分道扬镳了,希望我们都能有所收获。”
三人围在一起,彼此对视一笑,抱拳示意,异口同声道:“此去路远,望君珍重。”
说完,三人都笑了。山高路远,来日方长。
在下一个刹那,三人同时转身,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举步而去。
瑶琰阁。
周景生在回程的路上想了许久,他建立瑶琰阁的初心便是四处搜寻弟弟的踪迹,毕竟光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找遍大江南北。可是这十几年来,他从未得到过任何消息。那断崖之下本就人迹罕至,即便有人曾经路过,数年过去,也早已不知去向。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有了更加确切的方向。他无比感谢先前的自己,选择站在了藏剑阁这一边。否则按自己以往的做法,只怕是保持中立,不蹚浑水吧。届时,又该如何得知这般消息。
毕竟叶长歌身子虚弱,常年待在山庄内,见到他的机会简直就是微乎其微。
当周景生勒马停在瑶琰阁门前时,还不等马匹停住脚步便已经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将手中的缰绳随手一扔:“让望舒速速来见我。”说着,他直奔书房而去。
望舒到的时候,周景生书桌上已经堆满了卷轴,他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你来了,快来帮我找找,关于风雨山庄叶长歌的消息。”
望舒轻声道了一声“好”,走到一旁的架子上仔细翻找。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身姿挺拔却不显得魁梧,头戴一顶精致细巧的银冠,配一根白玉簪,行走之间发丝微扬。
此人面容生得极为秀美,端庄中又带有一丝隐秘的媚态,却又浑然天成,丝毫不觉得突兀。
两人在书房待了许久,直到月上柳梢,才堪堪吹灭了房中的烛火。下人们端上了酒菜,二人在院中对坐。
此情此景,周景生心中泛起酸涩,也不问对面的望舒,只给自己杯中满上,一口饮尽,又满上。他默默不语,一连喝了五杯。在周景生准备倒第六杯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却又纤细修长的手盖在了他的酒杯上。
“先吃点菜吧,这般饮酒,待会该难受了。”见周景生抬头看来,望舒微笑着说道。
周景生不声不响,只是盯着望舒。两人的眼神似乎在过招一般,谁也不愿退让。良久,周景生似乎败下阵来,垂下眼眸长叹一声,将手中的酒壶放在一旁。
望舒这才将手拿开,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周景生面前的碗里。
“说说吧,阁主大人,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相识十几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般失态的模样。”望舒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
周景生张开了嘴,却无半点声响,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般。愣了半晌,终究还是将桌上的酒杯拿起,一饮而尽。
“你应当知道,我儿时有一个同胞弟弟。”
望舒颔首,挑眉示意他继续。
“儿时景琰不慎坠崖,待我想尽办法到达崖底时,已经不见他的踪迹,地面上也没有留下任何拖拽或者爬行的痕迹,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周景生眼睛慢慢红了,盛满了泪水。
“可是前几日,我见过一个人,他与景琰竟有八分相似!你说我如何能不激动呢!”眨眼间,眼泪顺着周景生的面庞一滴一滴跌落,被他伸手擦去。是的,在看了叶长歌的相关信息之后,周景生心中基本已经确定。只是不知,为何他却从未找过他。
“景生,你说的那人,便是叶长歌?”望舒联系方才进门时周景生让他查的东西,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周景生点点头,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却止不住地掉眼泪。
“望舒,你可知关于叶长歌的生平之事,都记录了些什么?”周景生蓦然开口,唇角勾起,却是一个自嘲而又自苦的笑容。
“你可知,当我看着那些卷轴中记载的消息,上面写着如今江湖动荡,不论是晋州还是汪府,不论是神兵还是灭门,每件事的背后都有他的手笔和身影……我该如何向爹娘交代,我不光弄丢了弟弟,他还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搅弄风云冷血无情之人……”周景生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满眼迷茫和无措。
如果当年他不曾将弟弟弄丢,景琰是不是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这些年来,也不知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周景生一想到当日所见,便是心如刀绞,疼痛万分。
望舒伸手拍拍周景生的手背,在他回神看过来的时候,端起酒杯看向他。周景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空杯,满上之后,两人碰杯,抬头饮尽。
“景生,令弟坠崖之事本就非你所愿,本就是一个意外。而你已经用尽全力在寻找他的消息了,不论于情于心,你都不应该责怪自己。我相信,若令尊令堂泉下有知,也绝不会怪你没有照顾好弟弟。”望舒的眼神十分真诚,他的眼中全是坐在对面的周景生。
对于周景生的身世他也略知一二,他自然是知道,周家父母离世之时,他们兄弟二人的年纪也并不大,更何况两人乃是同胞兄弟,本就一样大小。若说弟弟贪玩坠崖,那哥哥也只是个孩童罢了。
在那样一个活着已经需要拼尽全力的时候,他又能够如何呢?
“景生,你的人生不应该只有弟弟,你们本就是独立的两个人,不要用他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望舒握着周景生的手,掌心中的温热透过彼此相握的手,希望能通过这份温暖,给于对方力量。
周景生看着面前的少年,不禁有些感叹。望舒是他瑶琰阁建立之初时救下,他男生女相,自小便长得十分美丽,却被家中视作不祥。
周景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在林间,浑身是伤,满眼漠然,毫无反应。让他想起了那个杳无音信的弟弟,他害怕,若是弟弟遇上这样的事,他该如何是好。
于是,他带走了那个毫无求生欲的男孩子。即便那是在他刚成立瑶琰阁,事务繁杂,东奔西跑之时,也努力将他带在身边。
直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再一次有了神采。周景生第一次知道,原来说人的眼神灿若星辰、顾盼生辉是真的。
自那以后,望舒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意为月亮。周景生,就像是他生命中的太阳,照亮了他原先黑暗的生命。
望舒遂自己的心意,留在了瑶琰阁,成为周景生最得力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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