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周景生与望舒月下谈心时,楚鸢和冰河也已经回到了藏剑阁中。相比于去时的忧心忡忡,回程途中两人心情倒是放松了些许。在江南之时,楚鸢已经收到了夜阑的来信,凌家三人已回到藏剑阁,除了殷夜来伤势有些严重,其余父子二人都还好。
当时藏剑阁弟子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们,也是因为父子俩带着殷夜来去了医馆,他们怕竹瑾去而复返,故而去了稍远一些的医馆,并且隐去了踪迹。几日后竹渊出门打探消息时,在凌家庄门前碰见了藏剑阁弟子,这才互通了消息。
等殷夜来伤势有所好转之后,弟子们便护着他们回了藏剑阁。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任何情况,与他们预想的倒并不一样。
凌家庄的惨案一下子就闹得江湖人心惶惶,大多人都知道了神兵斩龙在竹瑾手中,就是那个已经“死去”多时的风雨山庄庄主,慕天老人的大弟子,竹瑾。
此人对往日的同门师弟师妹下手都如此狠辣,丝毫不留有情面,其他人又如何能在他手中保住性命?眼下,便是已经被迫开始选择站队。要么臣服于风雨山庄,苟且偷生;要么追随正阳宫等人,奋起反抗。
一路疾行,楚鸢和冰河发现流言四起,这流言中的主角,竟是殷夜来。
原来,老一辈的武林人士现身说法,想当年竹瑾是多么惊才艳艳之辈,却为了一个女人走到如此情境,真是可惜。要知道,慕天老人当年名震江湖,即便后来隐退,江湖中有关他的传说从来都不曾消失过。
直到有人横空出世,自称师从慕天。有多少人闻名而来,却成了他手下败将,他甚至都没有苦战,总是赢得轻而易举。
一夜之间,声名大噪。
文武双全,长相俊秀,一时之间多少女子倾心不已,可他却独独对小师妹一往情深。师弟凌毅虽说也是武艺高强,英俊潇洒,可已有师兄璞玉在前,他便显得黯淡无光了。
世人皆愚昧,在此情此景之下,只会将责任统统归于女子头上,冠以红颜祸水之名。殷夜来,也是如此。
可殷夜来又何其无辜呢!她既没有对师兄说过什么似是而非的话语,也从未在师兄弟二人之间摇摆不定,却要在二人反目之后,背负这般骂名。
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
楚鸢满心愤懑,却无法言说,她冷着脸,快马加鞭回到了藏剑阁。
“义母在哪?”她跳下马,大步向内走去,随手抓过一个弟子就问。
弟子恭敬行礼,指了方向,她头也不回就走,留下冰河在身后牵着马。
当她一脚踏进房间时,只感觉到无数道眼神朝她望来。楚鸢默默掸了掸裙摆,走到床边,看着靠在床头的女子,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脸色苍白,楚楚可怜。
“义母,你的伤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她坐到床边,握住殷夜来的手,只觉得手中就像是捧着一块寒冰。
殷夜来抬起手将楚鸢脸颊旁的发丝捋到耳后,笑着轻声答道:“都是外伤,不碍事,已经好多了。阿鸢辛苦了,连日奔波一回来就来看我,一会早些休息,可别仗着如今年轻,不当回事。”
楚鸢用脸在殷夜来的掌心微微蹭了蹭,笑得有些傻:“一回来就能见着义母,我高兴。你没事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义父,双双,还有竹兄,我便先回房了。”
转身的一刹那,楚鸢脸上的表情便截然不同。她心中暗道一声万幸,看起来殷夜来并不知如今江湖中的流言。她迈出房门时,夜阑早已在门口候着,随即跟上楚鸢的身影。
“小姐,你和冰河回来的路上可有听见那些流言?”夜阑斟酌着开口,毕竟那流言传得有些不堪入耳,“我在阁中已严令禁止任何人私下讨论此事,眼下凌夫人应当还不知此事,想必凌庄主也不会告诉她。”
楚鸢闻言颔首道:“夜阑,此事你做得很好,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夜阑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楚鸢:“小姐,这是前日收到的,此事我与白堂主也讨论了,最终还是考虑等你回来再说。”
楚鸢接过信封,抽出其中的信纸,仔细看完,将信收回。
“来人有传话何时前来吗?”
“那倒并未。”
“那便随时准备着,恭候大驾。”楚鸢对信中之人的身份十分感兴趣,她想知道,对方这个节点找她,究竟想做什么。
楚鸢只看了开头三个字,就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只见叠起的信纸上,依稀透出三个字,许姑娘。
时间如流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又是几日过去。
这数日之中,信鸽来回奔波,鸽生不易。从正阳宫传来的消息,在他们下江南之时,无上宗宗主金奇岚和曜日门门主蒋金莱以及正阳宫长老蓝正良及宫主弟子谢雨飞,四人结伴一路北上,说动了七八个门派,却在青州碰了个钉子。
他们四人深知自己身上肩负的任务,一路都不敢松懈,只想抓住时间多跑几个地方。那日他们到达青州,青州是苍岭派的地界。四人在苍岭派山门前自报家门后,被弟子们引入待客厅,几人表明来意,可苍岭派掌门却显得不屑一顾,认为他们不过是在危言耸听,并未往心里去。
劝说无果,几人便准备原路返回。毕竟,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与其在此浪费唇舌,不如再去下一个地方,或许能救下更多的人。
堪堪行至半山腰,只听见铺天盖地喊打喊杀的声音响彻天际。几人猛然回头,却见山头火光冲天,血腥味渐渐弥漫而来。四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打算,齐齐调转马头向山头处打马而上。
经过一番苦战,四人受伤不轻,但好在救下了一小部分人,苍岭派掌门面露羞愧,真心实意向四人行了大礼,若非他们及时相助,苍岭派怕是只能化为尘土,随风而逝了。
经此一役,苍岭派掌门方知自己先前是多么无知,只看着眼下的安生,便觉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可事实就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于是,苍岭派剩下的幸存者,收拾一番行礼,便向着正阳宫地界而去,毕竟早一日到达找到组织,便能早一日心安。
眼下,正阳宫地界的客栈中,聚集了已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门派,有的举派而来,有的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幸存之人,在这个关头,大家都守望相助。
每个人都根据自身的能力安排了不同的任务,有的巡逻,有的布防,有的制药,有的侦查,各司其职。
正阳宫对楚鸢等人的要求,最重要的便是将藏剑阁的不传之秘练至化境。
于是,在收到传信的当日,楚鸢便进了藏剑阁的练功房,闭关不出,阁中大小事由,尽数交由夜阑和白瑶处理。
一日,夜阑按照惯例来到与白瑶相约,日日处理事物的议事厅,却见到白瑶看着桌上摊开的画卷暗自垂泪。夜阑走近一看,那是老阁主两年前生辰时,楚鸢所画,一直被老阁主仔细存放于自己的书房。
却不知何时在整理遗物时,被带到了这里。
白瑶对楚天之情谊深重,与楚鸢一同长大的夜阑自然是一清二楚。不曾想到,平日里雷厉风行的白堂主,看上去像是已经从楚天的死中走了出来,其实内心深处却是始终无法忘怀。
“啊,夜阑,让你见笑了。”白瑶笑着,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是越擦,却越多,周而复始,始终无法擦净。
最终,她自暴自弃般,放弃擦拭,伏在桌案上痛哭起来。
夜阑心中十分难受,既心疼,又无措。她走到白瑶身旁,蹲在她身侧,伸手轻轻抚摸白瑶的脊背,虽不曾言语,却陪伴在侧。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瑶才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她扶起夜阑,抱歉地笑笑。夜阑久蹲,起身时一个踉跄,白瑶连忙扶住她,搀着她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下。
白瑶背过身,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模样。当她回过身时,夜阑就知道,那个说一不二的白堂主回来了。夜阑贴心的没有提起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与她说着今日收到的消息,各项安排,仅此而已。
不多时,两人商讨完了今日的决定,夜阑正准备起身去吩咐弟子,却被白瑶拦住。
“夜阑,陪我聊聊?”白瑶虽是询问,但她知道夜阑一定不会拒绝,已经沏好了茶,将一杯推到对面。
夜阑从善如流。
“我其实从未想过有一日阁主能回应我的心意。”白瑶开口,语气中满满的怀念,“我想着,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便好。对于阿鸢,我承认一开始定然是存了小心思的,可是当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从牙牙学语出落的亭亭玉立,她人生中每一个珍贵的时刻都有我的陪伴,我早就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看待了。”
夜阑不语,她知道,眼下白瑶不过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而已,她只需要倾听便可。
“我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直到阿鸢接任阁主,我也可以随着阁主,去四处看看。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我也以为我已经能够正视他的死了,可直到看到这幅画,我才发现,他的音容笑貌始终在我的心头萦绕,挥之不去。我无法、也不愿忘记他。”
“只希望,这一切能尽快结束。我也能,去做我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了……”白瑶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就像是在喃喃自语。
夜阑心头微震,她不知白瑶言下何意,却总觉得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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