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鸢的断长生下一刻就已经横在了那人的颈边:“说,密道入口藏在何处?”
那人眼神不屑,微微昂着头,眼角睥睨,“呸”得一声吐出了口血唾沫。
“我绝不会背叛谷主,有种你们就杀了我,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说着,他眼一闭,头一横,不再言语。
竹渊抬手在那人颈后狠狠一敲,那人便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他将那人衣带抽出,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绑住,另一头楚鸢早已在他动手之时,便开始在屋中四处搜寻。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的楚鸢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她很轻松在博古架上找到了一盏与其他有些格格不入的烛台,这烛台入手温热,不似寻常物什。
楚鸢想将其取下,却发现那烛台被固定在博古架上,无法移动分毫。她心神一转,便试图左右旋转,只听见“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开了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那刺鼻的血腥味变得愈发浓重。
竹渊处理好那个被打昏的人,绕过屏风来到楚鸢身旁。两人分头搜索了一番,顺着血腥味便在墙上悬挂着的画卷后方,找到了被画卷遮掩着的,已经打开的暗室门。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握紧手中的武器,竹渊一马当先走了进去。他从怀中摸出一只火折子,轻轻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通道。
甬道长而寂静,烛光摇曳中,耳边除了两人的心跳声,几乎没有其他的声响。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长,满心提防,小心谨慎。
忽然,两人同时目光一凝,足尖一点整个人便向后方掠去,带去阵阵微风,将火折子熄灭。空中传来轻微的破空之声,不过几息,漫天箭雨袭来,甬道中唯一的光源也已经熄灭,整个通道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凭借着过人的耳力在狭小的通道中四处躲避,却不敢挥剑格挡,避免击飞的箭矢给对方带来伤害。
良久,直到机关中的箭矢全部射完,这机关才停了下来。两人耳边都是对方的喘气声,在这狭小而黑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明显。楚鸢觉得自己的脸颊莫名有些发烫,抬手抚在面上遮住自己的脸。
竹渊听见一旁的动静,唇边绽出一个笑容,他悄无声息走近楚鸢,伸手将她环在怀中。楚鸢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竹渊笑容愈发明显,他坏心眼的在楚鸢耳边轻问道:
“小鸢儿,你还好吗?可有受伤?”
呼出的气息喷在楚鸢耳朵上,她只觉得痒痒的,动了动脑袋,想将耳朵解救出来。
竹渊感觉到她的意图,只是笑得更加开心,双手扣着楚鸢的肩膀,在她的眉心中轻轻印下一吻。一触即分,随即放开她:“小鸢儿,我们走吧。”
眼见竹渊仿佛没事人一般,楚鸢却是呆愣愣傻在原地。不过她还知道眼下的情况,只一瞬,便恢复清明,跺了跺脚,转身跟了上去。
只不过,在这一片暗黑的环境中,她没能看见竹渊红透了的耳朵尖。
两人又向前走了许久,终于出了这甬道。踏出甬道,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放眼望去,一片猩红,触目惊心。
只见这偌大的密室中,东南角立着几根柱子,柱子上有几个人影被铁链缠绕着锁在上面,耷拉着头,不知生死,浑身是血,滴滴拉拉在脚下汇聚在一起,流近柱子前方的一个大坑中。
大坑中满是鲜血,俨然已经成为一个血池。
在柱子的不远处,一个角落里,堆满了森森白骨。血池的一侧是一排铁笼,每个笼中都关着几个人,看起来状态极其不佳,毫无生气。
“这……这究竟都是什么?”楚鸢被目之所及的一切面露不忍,这么大的血池,究竟要死多少人,放多少血,才能灌满?
“看来,我们此行,真是替天行道了。”竹渊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显然他也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切所震惊。
两人沿着铁笼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朝着笼内轻声呼唤。
“你们还好吗?”
可是笼内之人无一有回应,他们似乎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感,敲击铁笼所带来的声音也不过只有一人稍微动弹了一下,甚至都不曾起身,其余人纹丝不动,似乎早已没了气息。
如此近的距离,让两人对眼前所见愈发惊讶。这笼中之人,竟然俱为异瞳!可他们眼前之人的眼睛,却没有丝毫对焦,对突然闯入的两个陌生人,也毫无反应,就像是……瞎了一般!
“这梵音谷谷主,莫不是想创造一个只有异瞳人的江湖?”楚鸢木然转身,朝着竹渊道。
也许是他们动静大了些,眼前铁笼中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茫然着向声音来源处偏了偏头,试探着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楚鸢见这人满脸血污,浑身脏乱,双眼无神,确实是目不能视,十分不忍,她微红着眼,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今日我们与无上宗一同攻打梵音谷,我二人见此间屋子似有蹊跷,于是入内一探,发现梵音谷这间密室,不知兄台缘何在此?”竹渊拱拱手,却在同一时间想到对方的状态,叹了口气。
“攻打?哈哈、哈哈哈!”那人闻言,仰天长笑,许久许久,两行清泪从浑浊的眼框中流淌而下,“老天,终于开眼了!终于,有报应了!”
笑着笑着,那人咳出一口血,可他却丝毫不在意,随手抹去。
“多谢二位告知,只可惜身残已久,无法见礼。”那人挺直上半身,微微躬身,“二位是否对此处所见好奇?既然二位已经到了这里,想必也是知道,这梵音谷谷主乃是天生异瞳之人。在他一朝得势后,便建了这处密室。”
原来,在他当年坠崖之后,确实另有机缘,碰上即将坐化的隐士之人,只因那隐士之人隐居之所隐秘难寻,因此并未留下传承,只等时间到来。
却没想在生命最后关头机缘巧合遇上一人,便将自己毕生功力传于他,并治好了他的内伤、外伤。只可惜,当时他受伤过重,因此即便得到了对方的毕生功力,此生也无法再精进存许。
而他所处之地,正是梵音谷禁地。他自禁地而出,被梵音谷尊为上宾,他感受着身份带来的那种尊崇,无人胆敢再轻视于他。他从享受变成了沉迷,他深知,只有自己站上高峰,世人才能不以异瞳而欺辱他,才能让世人都仰视他。
于是,他起了野心,他与梵音谷当时一普通弟子王睿一拍即合,两人合作杀死了前任谷主。他登上了谷主之位,而王睿,成了护法。
在那之后,他开始幻想改变这个世界,他命人研制各种药剂,想要将人的眼瞳用药改变颜色,让世人全都成为异瞳之人。
等你与我一样,才能体会我的痛苦。
世道无情,便由我来重新创造一个新的,属于异瞳的世界吧!
“所以,你们都是被抓来试药的?”
“是啊,这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死的人一茬又一茬,有的人无法忍受用药、换眼时的痛苦自戕而亡,有的人想要逃离被抓回来被一剑穿胸而亡。你们瞧见了吧,那个血池,都是死了的人,被放干全身血液所留下的血池。”
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你刚才是说,换眼?”
那人颔首:“没错,换眼。”
这世间何处能寻得如此多的异瞳之人?既然天生不足,那边后天来补。梵音谷谷主命手下寻来各种名医,要求他们研制出能使人瞳色改变的药剂。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才终于制成,试药过程中死伤已不计其数。
药成之后,自然还是要试的。可此药几近剧毒,服用后生不如死。待眼眸变色,人也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又提出,将变了色的眼睛剜出,换给其他人,这样一来,岂不就是活着的异瞳人了?
可这事,说来容易,做来又是千难万难。又是不知多少人死在剜眼、换眼的这一步,又有多少死于换眼后的高烧感染。
迄今为止,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可即使活下来,也不过是眼眶中装了一对眼珠子罢了,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那……那几根柱子上绑着的人是?”
那人思索了许久:“那是前些日子试图逃跑的人,他们杀人总会使些折磨人的手段。绑在上面,四肢划一道口子,让鲜血一点点流出来。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生命慢慢的流逝,却无能为力。”
楚鸢紧紧攥着拳头,浑身颤抖:“他们还是人吗,怎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杀人不过头点地罢了,何必如此折辱。”
竹渊伸出手,覆上她的手,轻轻打开她的拳头,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
一时无言。
“还请二位少侠帮我一忙。”那人摸索着,慢慢将自己移动到他们身边,匍匐到底,行了大礼,“从前我不敢死,我怕梵音谷的恶行再无人能知,怕不能得见天日,一直苟延残喘至今。今日有幸蒙二位告知,梵音谷恐怕也即将存世不久矣。恳请二位,赐我一死,让我解脱!”
“……好。”沉默许久,竹渊吐出一个字,他只觉得喉间苦涩。
“多谢。”那人听言,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二位不必心存愧疚,此事于我而言,乃是喜事,只是抱歉需要二位手染鲜血,抱歉。”
“兄台,走好。”竹渊言必,抽出腰间软剑,一剑封喉。他的手很稳,只盼他能在此刻,少受些苦。
那人笑着,砰然倒地。
“竹兄,我们将此处,烧了吧。”楚鸢红着眼睛,抹去泪水,看着竹渊道。
“我觉得甚好。”
两人将周围的茅草布料寻来,分散堆叠,竹渊取出火折子,从密室最内部开始逐一点燃,由内而外,大火开始燃起。
竹渊拉着楚鸢快步向外跑去,身后是熊熊大火。
天生异瞳本非人之过错,却道谗言惑人,却叹世人愚昧。可当受尽白眼、凌辱的异瞳之人成了残害无辜之人的刽子手,正邪是非又该如何评断?只道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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