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金收兵,众人齐齐回到藏剑阁。此次行动,藏剑阁倒是无一重伤,仅几人受了轻伤,可谓是大获全胜。
一连数日,楚鸢依旧对当日所见无法释怀,对林子棠的忠心感慨万千。
且不论对错,他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正应了那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这也并非“滴水”之恩。
你救我于微时,我护你此余生。
当日几人得知此事后,抛开立场,都对他表示无比的敬佩。
“阿鸢,你打算如何向正阳宫告知此事?”凌毅对二人之间的情感也唏嘘不已,开口问道,“当日金宗主带走的梵音谷谷众,大多都已经查清楚生平了。有些只负责谷中杂务并未伤人性命的,告诫一番已经放走了,还有一些曾参与过谷中事务之人,依罪恶大小评判处置。”
“义父,我打算告知公羊前辈,谷主被我等重伤后坠崖。”楚鸢思索了一番,答道。
“也好。若是真的将他们活着带回正阳宫,以江湖中对异瞳的防备,以及他们在密室中的所为,他怕是只能落得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愿他来生能成为一个普通人,享受平静的生活吧。”凌毅撵着胡子,叹息道。
“小姐!”夜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方才有人用飞镖将这封书信送了进来,你们看。”说着,她将手中的信封递给楚鸢。
楚鸢面色有些凝重,在这个风雨欲来的节骨眼上,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的,怕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她拆出信纸,看完之后便将信递给了一旁的凌毅。
“风雨山庄未免胃口也太大了,竟然一次性叫板所有人,怕不是真的觉得有了神兵就可以高枕无忧?”
众人传递了一番后,纷纷讶然。
这信中的内容,不是风雨山庄的战书,又是什么?
信中大言不惭地写道,邀众所谓名门正派,半月后于上春山顶相见,希望届时能收到各门派的降书。
“简直可笑。”竹渊屈指弹了弹手中的信,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也不知叶长歌还有何后手,这盟友梵音谷已于中道崩殂,帮不上忙了,难不成就靠竹瑾手中的斩龙,以及归顺于他们的那些乌合之众吗?”
“不可小觑。”凌毅颇有些不赞同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伯父所言甚是。”周景生颔首,“眼下,能排上名号的门派基本已经分别站队,若再僵持不下,最终他们势必会失败,不如趁眼下他们势头正旺,一战定胜负了。若是他们赢了,这江湖便要改写了。”
“这几日我会让门下众人多多关注江湖的风声,看看能否推测出他们的行动。”望舒看着周景生温声道。
“你办事,我总是格外放心的。”周景生笑着,拍拍他的肩,眼中满是对望舒的信任。
“那我们何时出发?是否再联系一番正阳宫,看看他们是何种安排?”楚鸢问道。
“若真是正面相对,阿鸢你是必不可少的主要力量,不论其余门派如何安排,你必是非去上春山不可。”凌毅看看楚鸢,又看看竹渊,有些无奈道。
楚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竹渊,两人同时笑了:“义父,我早已对此事有了充足的准备,此事若是不平,藏剑阁也无法置身事外。我身为藏剑阁之主,此事既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心之所向,我愿与历代前辈先祖一般,勇往直前,决不后退。”
竹渊闻言,心中酸涩,却面上不显分毫,他拉过楚鸢的手,拇指轻轻摩挲。
楚鸢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好似在安抚他一般。
席间众人,却无一人注意到,殷夜来始终一言不发,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时间紧迫,一番讨论后各自离去,楚鸢追着白瑶的背影去了她的房间。
“白姨,此次我需要你留在阁中,替我守好后方。”楚鸢拉着白瑶的手,眼睛紧紧盯着她,眼神十分认真,“白姨,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好,我一定,等你回来。”白瑶沉默了许久,最终败在楚鸢的眼神之下,她低下头,喃喃应道。
“白姨,你可是答应了的。”楚鸢仿佛不放心一般,又重复了一遍。待白瑶重重点头后,放转身离开,却还是一步三回头。
当她听夜阑说,白瑶看着父亲的画像哭得不能自已时,她便对有些事心中有了猜测,她纵然万般不舍,却也无能为力。
第二日,几人背着简单的行囊,策马西行。
上春山离藏剑阁所在的金陵城外并不算太远,早一日到便能对地形、植被等能有更多的时间去熟悉。等真的到了战场之中,飞花摘叶,皆可伤人。风雨山庄定了时间,便已占了天时,若他们再不能争得地利,则此战难矣。
两日后,几人到了上春山脚,与已经到达的正阳宫、无上宗等人汇合。除了正阳宫乃是长老蓝正良带队,其余宗主均已到场。
公羊策身为正道之首的正阳宫宫主,自然不会轻易亲身涉险,况且他还可以镇守后方,已安人心。
“凌兄、楚小阁主,你们来啦。”先前在梵音谷之事中已有合作的无上宗宗主金奇岚上前迎接,“几位来得正巧,我们正准备派人去山上侦查一番情况,也不知风雨山庄眼下处在何处。”
“不如我和师兄去吧。”连日来都格外沉默的殷夜来主动上前请缨,“我们与竹瑾师出同门,彼此之间更为了解。”
“这倒也好,那边辛苦凌兄与尊夫人了。”金奇岚点点头道,“此番只是探查,还请二位切勿冒进,保护自己。”
凌毅有些意外殷夜来所言,但夫妻一场彼此之间的默契使他并未当场询问,只是接过殷夜来手中缰绳,将绳递给一旁的竹渊。
竹渊并未接过,他皱着眉道:“爹、娘,我与你们一道去吧。”
凌毅见他说得认真,倒也并不阻拦。
楚鸢见状接过三人手中缰绳,她看着竹渊三人轻声道:“小心。”
竹渊摸摸她的头:“放心吧,只是探查罢了。”
一家三口的背影逐渐远去,楚鸢强压下心头的不安。
话说那头,凌毅与殷夜来倒确实在林间找出了几处陷阱,看着像是竹瑾的手笔。
“师兄好大的阵仗,若是不提前破除这些机关,怕是最终上到山顶也不剩多少人了。”凌毅拔剑,毁了几处阵眼。
竹渊见此,有些不解:“爹,你为何不将这阵法尽数毁去?”
“渊儿你有所不知,师兄毁去的几个阵眼,正是相对比较关键的地方。若真的尽数毁去,他们若是发现,换了阵法,岂非更加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了?而如今,除非师兄亲自查看,否则是发现不了这阵法被破坏的。”殷夜来出声替他解惑。
竹渊点点头:“一会回去后便将这些告知大家。”
三人不断向着山顶前行,越走则机关阵法越加频繁,途中还碰上了巡逻小队,三人忙避开。
一路走来,殷夜来心中惊异,这一路的安排,怕不是想让众人尽数葬身于这上春山。
师兄,你怎变成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了呢?还是说,一切真当如江湖所传言的那般,是我引起了这一切,是我害得师门分崩离析,你们兄弟二人反目成仇,甚至师父死不瞑目?
那是不是,以我身死,可换你回头?
殷夜来摇摇头,将情绪从脑海中驱除。
“师弟,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林中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森冷的笑意,“师妹,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三人一惊,互相背身而立,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是这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根本无从找寻藏身之处。
“师兄,回头是岸吧。”殷夜来声音颤抖道。
“哈哈哈,师妹,你还是这么天真。”竹瑾从殷夜来的前方缓步走来,满脸带着恶意的笑容,“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竟然还想劝我回头?我回不了头了,你知道的。从二十几年前,我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既然如此,师兄,休怪我不念同门之谊。”殷夜来拔出剑,剑尖直指竹瑾。凌毅与竹渊纷纷站在她的身后,用行动表示自己的立场。
“哈哈,哈哈哈。”竹瑾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弯了腰,“师妹怕是忘了当日?你们一家三口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是什么给了你如此大言不惭的勇气?”
殷夜来并不理睬竹瑾的攻心之术,咬着嘴唇挽了一个剑花便向着竹瑾的下腹攻去。方才她看过了,今日他并未将斩龙带在身边,眼下正是好时机。
竹瑾旦笑不恼,他也不回手,只是左右躲着殷夜来的剑招,就像是曾经还在山上时,陪着师妹练剑一般。相似的情形,却有着不同的心境。
可竹瑾的好心情在凌毅与竹渊上前时,便被破坏殆尽。他一改方才只是躲避,并不回击的状态,指尖一弹剑身,殷夜来手腕一震便握不住剑来。
眨眼间,她手中的剑便从她手中落下,竹瑾足尖一勾,下一刻这剑就已经在他手中。
他笑得有些恶劣,他对竹渊朝他刺来的剑视若无睹,只是压着凌毅打。
“咣当”一声,只见凌毅的剑也被打落在地,竹瑾勾唇,朝他一剑刺出。
“噗嗤”声同时响起,凌毅与竹渊双目赤红,目眦欲裂,相同的人,相似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父子二人眼前。
竹渊手中的剑穿透了竹瑾的腰腹。
而竹瑾手中的剑,却刺进殷夜来的心口,她大口大口呕出鲜血,面上的生机迅速消散。
“师兄,既然一切由我而始,便、便由我、终结吧。咳咳。”她抓住眼前的剑身,狠狠往心口又送了几分,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衫,开出大朵大朵血色的花。
殷夜来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在竹瑾松开剑柄后,倒了下去。
凌毅甚至站不直自己的身躯,手脚并用在殷夜来倒地的前一刻,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他满脸不可置信,既震惊又痛心,既后悔又责怪,悔的是自己没能救下殷夜来,怪的是自己日日相伴竟未看出枕边人早已心存死志。
一时间凌毅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轰鸣声不断,只看见殷夜来嘴唇开合,却根本无法听见任何声音。
原来,当心碎到极点的时候,是哭不出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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