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启动的指令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瓴城内部激起了巨大的、肉眼不可见的暗涌。
指挥中心内，巨大的全息沙盘上，代表能源中枢的庞大结构被高亮标记，周围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和兵力部署如同精密运转的齿轮，开始按照预定方案快速调整、展开。通讯频道里充斥着简洁、高效、不带任何感**彩的指令确认声和状态汇报。整个指挥系统在渡川的坐镇下，如同一台被注入强心剂的战争机器，高速而冷酷地运转起来。
然而，在这看似严丝合缝的防御体系之下，无形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
“渡队，指挥部第三办公室来电，再次质询能源中枢全面封锁的必要性，并要求提交详细的威胁评估报告。”一名通讯官快步走到渡川身边，低声汇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是李副部长亲自过问。”
渡川的目光没有离开沙盘上代表旧港区方向的几个闪烁红点，那是根据顾临渊破解的频率正在重点排查的区域。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回复他们，威胁评估为最高机密，暂不公开。能源中枢的封锁是根据‘玄武预案’最高指令执行，一切后果由我承担。如果李副部长有异议，请他直接与将军沟通。”
“明白。”通讯官迅速退下。
焚烬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背景是大型设备移动的轰鸣和士兵跑动的脚步声：“老渡，外围第三道防线已经部署完毕，老子把重火力都顶上了！就是指挥部派来的那个什么‘特派观察员’，跟个苍蝇似的在老子耳边嗡嗡，问东问西，真他妈烦！”
“按程序接待，该保密的，一个字也不准漏。”渡川指示道，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调出了那个“特派观察员”的档案，目光锐利地扫过，“确保他在安全区域内活动，派人‘陪好’他。”
“放心，两个兄弟‘陪’着他呢，保证他看得‘清清楚楚’，又什么都摸不着。”焚烬嘿嘿一笑，语气里带着戏谑。
压力不仅来自内部。凌寒的声音切入主频道，带着一丝凝重：“渡川，监测到旧港区7号码头附近有异常能量波动，特征与顾顾问提供的频率片段有7.3%的相似度，但信号极其微弱且飘忽，无法精确定位。另外，城市外围的几个远程监测站，在过去的半小时内，先后出现了短暂的信号干扰，模式……很专业。”
7.3%的相似度？信号干扰？渡川的眉头微蹙。这像是试探，又像是烟雾弹。对方在观察他们的反应，测试他们的侦测能力，甚至可能是在故意引导。顾临渊用命换来的情报，像一把双刃剑，既给了他们方向，也让他们成为了明处的靶子。
“继续监控，提高扫描精度，但不要打草惊蛇。”渡川沉声道，“寒，顾顾问那边……有变化吗？”问出这句话时，他握紧的拳心里渗出了细密的汗。
频道那边沉默了两秒，才传来凌寒依旧冷静，却难掩疲惫的声音：“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能量核心的暴动只是被强行压制，并未平息。他……还没有恢复意识。医疗组在尝试一种风险很高的神经接续疗法，试图修复他因能量过载而受损的脑部神经突触……成功率，不足三成。”
不足三成。渡川的心脏像是被冰锥刺中，骤然收缩。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吸进一口冰冷的、带着电子设备味道的空气。不能乱，现在绝对不能乱。
“我知道了。有任何变化，第一时间通知我。”他切断通讯，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现在，他是这座城市的盾，是利刃的执柄者，他不能倒下，不能有丝毫软弱。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沙盘上。对方的试探已经开始了，真正的攻击恐怕不会太远。能源中枢是目标，但这目标太大，太明显。对方会从哪里下手？强攻？渗透？还是利用信息素病毒进行内部瓦解？顾临渊发现的频率，是关键吗？
就在这时，主控台的一个次级屏幕突然闪烁起黄色的警示灯。一名分析员迅速报告：“渡队，检测到一段异常加密通讯流，试图穿透我们的外部防火墙，信号源……无法追踪，使用了多重跳板和技术，但通讯模式分析……有67.8%的概率与之前‘影武者’残部使用的某个加密节点特征吻合！”
“影武者”残部？渡川眼神一凛。这个本该被剿灭的组织，竟然还有残渣余孽在活动？而且在这个敏感时刻出现？是巧合，还是……他们与现在的“Ω”和“供应商”有关联？
“截获通讯内容！”渡川命令。
“无法完全截获，对方使用了动态量子加密，但捕捉到几个关键词碎片……”分析员快速操作着，“……‘货物’……‘交接延迟’……‘新港口’……还有……‘清理’……”
货物？交接？新港口？清理？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透出一股不祥的气息。这不像是对能源中枢发动总攻的命令，更像是在进行某种地下的、见不得光的交易或转移。
“重点监控所有非公开的、小型港口和货运码头！尤其是近期有异常船只停靠或调度记录的区域！”渡川立刻下达新的指令。对方的目标，或许不止一个。能源中枢是明面上的靶子，而暗地里，他们可能在进行着其他勾当。
命令刚下达，焚烬的通讯又插了进来，语气带着压抑的兴奋和怒火：“老渡！有情况！老城区那边，我们一个外围巡逻小队，在清理爆燃现场残留物时，发现了一个被埋在废墟下的、完好的军用级信号中继器！不是我们的制式！上面有残留的能量痕迹，跟老顾发现的那些‘蓝光’玩意儿，感觉很像！”
老城区？爆燃现场？埋藏的信号中继器？渡川的思维飞速运转。如果这个中继器是对方留下的，那它的作用是什么？仅仅是用来观测？还是……有更深的用途？比如，在需要的时候，激活某种隐藏的后手？
“把东西立刻送到最高级隔离分析室！让凌寒的人接手，用最快的速度进行拆解和分析！注意安全防护！”渡川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错综复杂的阴谋网络。每一个线索，都像是一根蛛丝，指向黑暗深处那个庞大的蜘蛛。
他站直身体，环视着忙碌而紧张的指挥中心。外部强敌环伺，内部暗流涌动，信任与怀疑交织，而最重要的那个人，正躺在冰冷的医疗舱里，生死未卜。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着他，胃部的疼痛和背部的伤口在这极度的精神紧绷下，似乎也变得麻木。
他走到巨大的防弹窗前，窗外，瓴城笼罩在“玄武”启动后的肃杀氛围中，灯火管制下的城市显得格外沉寂，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而在远方的黑暗中，未知的敌人正在悄然布局。
渡川抬起手，轻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目光穿越城市的灯火，望向医疗中心的方向。
无论多么复杂的棋局，无论多么黑暗的深渊，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这座城，也为了那个正在用生命为他点亮微光的人。
他按下通讯键，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和权威：“各单位注意，保持最高警戒级别。我们有客人要来了。准备好……迎接他们。”
（第一百一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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