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废弃的观星台，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芜的山坡上，像一个被时代遗忘的巨兽骨架。残破的穹顶敞开着，任由冰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在布满裂缝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声穿过空洞的窗框和断裂的栏杆，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更添几分阴森。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距离约定的午夜，只剩五分钟。
顾临渊独自站在观星台大厅的中央，一身黑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身形挺拔，面容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冷静，只有那双浅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而锐利的光。他周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一块冰冷的岩石，与环境彻底融合。他在等待，等待那个代号“夜莺”、身份不明的线人，或者，等待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
一公里外，隐藏在山林褶皱中的伪装监测车内，气氛同样紧张到凝固。
渡川半躺在特制的支撑座椅上，右腿被固定着，左肩的伤痛在止痛剂的作用下变得钝化，但依旧不容忽视。他的额头抵着高精度狙击步枪的夜视瞄准镜，十字准星牢牢锁定着观星台大厅内顾临渊的身影。呼吸被压到极缓，心跳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伤处的神经。他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稳定，他是顾临渊在黑暗中的眼睛，也是最后的保障。
“环境扫描完毕，未发现可见热源。信号干扰持续，通讯保持静默。”枭低沉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入渡川耳中，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他坐在指挥席上，面前是数个显示着不同数据的屏幕，监控着整个区域的动静。
“收到。”渡川的声音沙哑而简短，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瞄准镜里的世界。他看到顾临渊微微动了一下头，似乎是在观察某个方向，动作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这是一种默契，顾临渊在告诉他，他察觉到了某些异常。
渡川的指尖轻轻搭在扳机护圈上，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夜色下的观星台，寂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十一点五十九分。
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从观星台二楼环形走廊的阴影中传来。渡川的瞄准镜瞬间移动，锁定了声音来源。一个穿着深色风衣、戴着宽檐帽、身形瘦削的身影缓缓走出阴影，靠在断裂的栏杆上，俯视着下方的顾临渊。帽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清面容。
“夜莺？”顾临渊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ξ……”那个身影开口了，声音同样经过了处理，带着电子杂音，雌雄莫辨，“或者说，我该叫你，顾临渊顾问？”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熟稔和探究。
“名字不重要。”顾临渊不动声色，“你约我见面，想交易什么？”
“交易？”“夜莺”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不，不是交易。是……验证。验证你是否还是那个值得投资的‘原型体’。”
“原型体？”顾临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看来你忘了很多事。”“夜莺”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不过没关系，‘摇篮’会帮你想起来。我这次来，是送你一份‘回归’的礼物。”
说着，“夜莺”抬起手，手中拿着一个细长的金属管状物，大小类似一支雪茄。“这是‘摇篮’最新一批‘净化剂’的样本和部分坐标数据。想要剩下的，拿你的‘本源’来换。”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那金属管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抛向顾临渊。
就在金属管脱手的瞬间！异变陡生！
“砰！”
一声清脆的狙击枪声划破夜空！子弹并非射向顾临渊或“夜莺”，而是击中了两人之间空中下落的金属管！
“啪！”金属管被击中，爆出一小团烟雾，偏离方向，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观星台二楼另外几个方向同时冒出数名黑衣枪手，火力全开，目标直指大厅中央的顾临渊！枪口喷出的火焰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有埋伏！”渡川在通讯频道里嘶声预警，瞄准镜瞬间锁定一名枪手，扣动扳机！
“砰！”一名枪手应声倒地。
顾临渊在枪响前的一瞬已经做出了反应，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急退，利用大厅中央残存的巨大天文仪器作为掩体，同时手中多了一把紧凑型手枪，冷静地进行反击。他的动作快得超出常人理解，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子弹。
“夜莺”在枪响的瞬间，已经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二楼的走廊深处，无影无踪。这果然是一个陷阱！
“外围发现敌方支援车辆！正在试图包抄观星台！”枭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加快，“渡队长，提供火力压制！A组、B组，按计划拦截敌方支援！C组，突入观星台，接应顾先生！”
“收到！”渡川咬牙，强忍着手臂和肩部因后坐力传来的剧痛，不断移动枪口，点射那些试图逼近顾临渊的枪手。他的狙击极大地缓解了顾临渊的压力，为他的移动和反击创造了空间。
观星台内枪声大作，子弹横飞，碎石和灰尘不断从天花板落下。顾临渊凭借超凡的身手和渡川的远程支援，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击毙了两名试图靠近的敌人。但他也被密集的火力压制在掩体后，暂时无法脱身。
“顾临渊！一点钟方向，两名敌人正在迂回！小心！”渡川透过瞄准镜看得一清二楚，急声提醒。
顾临渊闻言，毫不犹豫地向左侧翻滚，同时抬手两枪，精准命中渡川提示的目标。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然而，敌人的数量远超预期，而且显然都是精锐。更多的枪手从隐蔽处涌出，火力网越来越密集。一颗流弹击中了顾临渊用作掩体的仪器，溅起的金属碎片划破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枭！C组还需要多久？！”渡川看着顾临渊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心急如焚。
“C组被拖住了！敌方有重火力！正在强攻！”枭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就在这时，渡川的瞄准镜里看到，一名敌人悄悄爬上了观星台穹顶的钢结构，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带瞄准镜的武器，枪口正对准了下方的顾临渊！
“小心头顶！”渡川大吼，同时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瞄准那个穹顶的枪手！但对方的位置极其刁钻，只有小半个身子暴露在外！
“砰！”
渡川开枪了！子弹擦着钢梁飞过，溅起一串火星，没能命中要害！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名穹顶枪手也扣动了扳机！
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带着微弱蓝光的细长针剂，以惊人的速度射向顾临渊！
顾临渊在听到渡川警告的瞬间已经抬头，看到了那道蓝光，他极限地向后仰倒！针剂擦着他的肩膀飞过，钉入了身后的墙壁，针管内幽蓝色的液体微微晃动。
是麻醉剂？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顾临渊的眼神瞬间冰冷到了极点。而那名穹顶枪手一击不中，立刻缩回掩体后。
“妈的！”渡川咒骂一声，再次瞄准，但失去了目标。
“渡川！”顾临渊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那个金属管！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渡川瞬间明白，那个被击落的“样本”才是关键！他立刻移动瞄准镜，寻找掉落在角落的金属管。只见一名敌人正试图靠近它！
“休想！”渡川屏住呼吸，扣动扳机！
“砰！”那名敌人倒地。
但更多的敌人注意到了金属管，开始向那个角落集中火力！
形势急转直下！顾临渊被火力压制，无法接近金属管；渡川远程支援，但敌人数量太多，且占据有利地形；援军被拖住……他们再次陷入了绝境！
“枭！我需要更精确的敌人分布！给我制造机会！”渡川对着麦克风低吼，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拿到那个金属管！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观星台外，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和更加密集的枪声！似乎有新的力量加入了战团！
“怎么回事？”渡川一惊。
枭的声音带着一丝诧异和凝重：“是……警方的人！周锐带人来了！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周锐？！渡川心中巨震！他怎么会来？！
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力量，瞬间搅乱了战局。围攻观星台的敌人显然没料到警方的介入，阵脚出现了一丝混乱。
机会！
渡川眼中寒光一闪，对着麦克风吼道：“顾临渊！警方搅局了！趁现在！我去拿金属管！”
说完，他不顾枭的阻止，猛地推开监测车的后门，拖着伤腿，借助狙击步枪的支撑，咬着牙，以惊人的意志力，向着观星台的方向，一瘸一拐却坚定无比地冲了过去！
黑暗中，他留下的是一道决绝的背影。
（第三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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