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没有任何犹豫，率先侧身钻入了管道。渡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寒意，紧随其后。管道内径狭窄，成年人只能匍匐前进，膝盖和手肘不断摩擦着滑腻冰冷的管壁。彻底失去外界光线，唯一的光源是头盔上的探灯，光束在浑浊的水中形成一道光柱，却照不了多远，反而更凸显了周围的黑暗和压抑。探灯的光束下，可以看到管壁上厚厚的黏浊物和缓缓蠕动的水生虫豸。两人的呼吸声在水下密闭空间里被放大，交替起伏，成了唯一的节奏。
前进了一段距离后，顾临渊突然停下，抬起一只手，握拳。渡川立刻静止，全身肌肉绷紧，连呼吸都放轻了。前方管壁上方，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色光点正在缓慢地来回移动——是激光感应器！顾临渊凝神观察着红点的移动轨迹和频率，计算着其中的规律和间隙。那短暂的几秒钟，仿佛被无限拉长。终于，在红点扫向另一侧的瞬间，顾临渊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身体猛地向前一窜，悄无声息地穿过了感应区。渡川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红点的轨迹，在下一个间隙出现时，也迅速匍匐前进，有惊无险地通过。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越往管道深处，水流变得越发湍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抽吸着海水。氧气消耗的速度明显加快，面罩上显示剩余气量的指示灯在不停闪烁提醒。渡川感到右腿的旧伤开始传来阵阵钝痛，每一次蹬水都牵扯着肌肉和神经。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疼痛，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跟上顾临渊和观察环境上。
就在这时，前方再次出现状况！顾临渊急促地敲击了两下管壁，发出警告。渡川抬头，心头一沉。管道在这里出现了一个“Y”形岔口，而就在岔□□汇处，安装着一个更加复杂、更加致命的装置——一个带有三百六十度旋转扫描头的动静感应器！扫描头不断发出肉眼不可见的探测波，覆盖了几乎整个岔口区域，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死角！
顾临渊回头看了渡川一眼，即使隔着面罩和浑浊的海水，渡川也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凝重。强行通过必然触发警报，整个潜入计划将前功尽弃，他们很可能被堵死在这条狭窄的管道里。时间正在飞速流逝，枭的佯攻即将开始，他们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退路。
绝境之中，顾临渊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岔口上方的管壁结构。他很快锁定了一处锈蚀特别严重、甚至已经出现细微裂缝的金属接缝。他指向那里，对渡川做了一个爆破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感应器，示意利用爆炸引起的水流和杂物干扰其工作。
渡川瞬间明白了这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破坏结构，可能引起局部坍塌，他们会被活埋！但不这么做，就是坐以待毙！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迅速从装备袋中取出一个小型定向爆破贴片。这种贴片威力可控，主要用于水下破障，但在此刻狭窄空间使用，风险极高。
顾临渊稳住身形，如同磐石般抵住管壁，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感应器扫描头的旋转节奏。他的冷静感染了渡川。渡川将爆破贴片精准地按在那处锈蚀的接缝上，手指稳稳地按在起爆按钮上，等待顾临渊的信号。
世界仿佛静止了。只有扫描头转动的微弱嗡嗡声和两人沉重的心跳。就在扫描头转向另一条岔道，探测波离开主通道的千钧一发之际，顾临渊猛地挥下手！
渡川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噗！”一声沉闷的巨响在水下传播开来，声音被海水吸收了大半，但冲击波却实实在在。定向爆破的威力恰到好处，那处锈蚀的接缝瞬间碎裂开来，破开一个不小的口子！管道内外巨大的压力差使得海水疯狂地从破口涌入，形成一股强劲的漩涡，同时卷起大量的铁锈碎屑、淤泥和杂物，瞬间让原本就浑浊的水体变得如同泥浆一般！
这股突如其来的混乱起到了奇效！旋转扫描头被汹涌的水流和密集的杂物干扰，发出的探测波信号变得紊乱不堪，扫描轨迹失控，警报系统显然被这异常的“环境噪音”暂时欺骗了！
“走！快！”顾临渊的声音透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率先如同离弦之箭，冲向正确的右侧岔口。渡川强忍着右腿因爆炸震动和剧烈动作传来的撕裂般疼痛，爆发出所有的潜能，奋力跟了上去。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嘎吱声，那个破口在水压作用下正在不断扩大，仿佛随时可能彻底崩塌。但他已无暇后顾，只能拼命向前。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并且管道开始向上倾斜。水流的冲击力也逐渐减弱。他们成功了！拼尽全力游出最后一段距离，两人终于冲出了狭窄的管道，进入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一个废弃的、巨大的圆形过滤池。池底堆积着厚厚的淤泥和杂物，水位只到腰部。
两人浮出水面，第一时间扯下呼吸面罩，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混合着浓重霉味、铁锈味和机油味的空气。尽管空气污浊，但重新获得自由呼吸的感觉依然让人几乎虚脱。渡川靠在冰冷滑腻的池壁上，右腿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密集的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刚才那段生死时速的潜行，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
顾临渊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同样喘息着，湿透的黑发贴在额前，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发紫。但他恢复得极快，迅速扫视着周围环境。过滤池似乎位于地下二层的一个废弃处理车间，四周是高大的水泥墙壁和锈蚀的金属爬梯，头顶有微弱的光线从破损的通风口透下。确认暂时没有 immediate 的危险后，他游到渡川身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没……没事。”渡川喘着粗气，摇摇头，努力想站直身体，却因为腿软而踉跄了一下。他看向顾临渊，尽管对方也尽显疲态，但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和坚定却丝毫未减，仿佛一座永不倾倒的灯塔。这目光给了渡川力量。
就在这时，从远处隐约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和一阵密集的、如同爆豆般的枪声！声音经过层层阻隔，变得模糊，但足以判断战斗的激烈程度——枭的佯攻开始了！时机恰到好处！
顾临渊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所有的疲惫被瞬间压下：“没时间休息了。我们必须趁乱找到核心控制室，破坏他们的计划。”
渡川深吸一口气，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痛哼咽了回去。他借助顾临渊手臂的力量，顽强地站直身体，抹去脸上的水渍，眼神重新变得坚毅：“走！”
两人迅速卸下笨重的水下装备，只携带轻便的武器、弹药和必要的工具。湿透的潜水服紧贴着身体，行动间带来冰冷的摩擦感。他们如同两道从深渊中跃出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攀上过滤池边缘，融入了这座充满死亡陷阱的废弃研究所的阴影之中。真正的、决定命运的战斗，此刻才真正拉开序幕。
（第五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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