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沉卜如他所愿,驱车带着人去了苗寨。天气好得不像话,虽然是盛夏,但是这里的气候却不同于江浙那样的炎热。
他们把车停在稻田外,租借了一辆小电瓶车,由沉卜开着,载着寿星沿着稻田中间的水泥路迎着风一路向前。
一眼望去,碧波荡漾。
叶屿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一只手张开抓着掠过的风。
一整条路上除了他们并没有别人。
他在她的身后高兴地发出喊声。
风吹在他们的脸上,将他们的头发往后撩去。
这一瞬间,沉卜记了很久。
兜得累了,他们就势找了个树荫坐下,叶屿从包中掏出水拧开递到她唇边。
真安静啊,树上的蝉鸣仿佛都有回响。
一直绕着整个稻田逛到叶屿担心电量不够返程,两人才转弯往回走。
随后又前往瀑布,叶屿牵着她的手,两人在山路上走着,远远就望见银河般垂天而下,离得近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全都浇在脸上,他们笑着迎着瀑布往前跑。
晚上沉卜给叶屿订的冰淇淋蛋糕送到了酒店房间,她给他戴上纸叠着的帽子,插上蜡烛,找前台要了打火机点着。
看着他在烛火跳动的夜色中十指交叠扣在一起,闭着眼睛虔诚许愿。
许的什么愿望呢?
沉卜好奇,但是她没有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
叶屿笑着要把蛋糕抹在她脸上,结果冰淇淋质感过硬,只带下来一小块冰冰凉点在她的鼻尖。
香草和朗姆提子的口味。
他们吃着吃着,吻在了一起。
是混合冰淇淋的味道。
叶屿那一瞬间幸福到开始期盼未来的日子,期盼和她过无数这样在一起的生活。
他们折腾了一夜,又睡过了头。
再醒来时,离登机时间已经没几个小时。
两个人看了眼时间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动作迅速地收拾着各自的东西。
不知道谁转身带倒了什么,噼里啪啦一阵响,两个人闻声不由得停下动作望去,洗漱用的瓶瓶罐罐,沉卜放在桌上正准备收起来,这会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其中有个盖子还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们对视一眼,没忍住同时笑出了声。
像是被戳中了笑穴那样,沉卜乐得腰都直不起来,看着叶屿弯着腰憋得脸通红帮她去捡。
一阵风驰电掣,叶屿快把油门踩出火星子来,才紧赶慢赶赶上登机。
时间仓皇到他只来得及吻了一下沉卜的额头,扔下一句:“我走了!”便转身朝安检口跑去。
头顶的广播正在不断地播报着他的名字,催促他尽快登机。
沉卜一觉醒来就热着的脑子这会站在空旷的机场大厅,随着头顶明亮的光和一声声广播声中渐渐冷却下去。
广播声音停止了。
叶屿给她发消息:赶上了!下次见!
他的血好像还没热下来。
沉卜回了一句:好。
一股巨大的苍凉与无力笼罩了她。
她第一次来机场接他,也是第一次在机场送他走。
那些强烈的幸福像是一场幻梦一般,梦里所有的爱与激情那样的真实,却随着分别而醒来逐渐又全都忘却。
沉卜在机场又站了好一会。
直到他的航班起飞,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她才转身向停车场走去,开着车回到了几十公里外的酒店。
她刚把车停好,就看见陆鸣垂着头坐在大厅。
一靠近,就是浑身的酒气。
沉卜拧着眉上前:“师兄,你怎么大白天喝这么多酒?”
陆鸣听到她的声音迟钝地抬起头,拖着嗓子“哦”了一声:“中午项目上的李总喊吃饭来着,你事情忙完了?”
沉卜一点头:“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扶你回去歇会?”
陆鸣眯着通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
他企图撑起身子,却重心不稳看着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去,沉卜连忙上去搀了一把:“小心!来,我送你回去吧。”
他手搭在她的肩上,低声道了句谢谢。
这酒店连个电梯都没有,沉卜扶着一百多斤的男人走上三楼,感觉腿都在打颤。
“房卡呢?”她偏头问陆鸣。
陆鸣想了想,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没有进房间。
他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好像忘记了。”
“没事。”沉卜掏出自己的房卡刷了门,“你先在我这休息会,我下去找前台再要一张。”
沉卜把人和包都扔在床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朝他交代了一句:“稍等我一下。”
陆鸣呆呆地坐在床上,酒精已经快把他的脑子烧化了,他不自觉地往后陷进了柔软的床中。
沉卜噔噔几步下楼,发现前台空无一人,才突然想起这里的前台经常不在。
她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响铃几十秒也没人接,只好短信留了个言。
等她再回房间后,就看到陆鸣蜷缩着身子横躺在她的床上,呼吸声沉重,显然已经开始熟睡。
她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取消了手机上的免打扰模式,翻出衣服去冲了个澡。
吹完头发后又给自己点了份外卖,给陆鸣点了份粥。
她掏出ipad一边看着综艺一边窝在椅子里吃饭。吃完下去扔垃圾的时候又想起了叶屿。
前台依旧没有人,电话再拨过去也没人接,短信也没有回复。
沉卜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回到房间看着陆鸣也毫无醒来的动静,她放了首轻音乐,抱着膝盖窝在椅子里听着。
夕阳彻底落下去,只有舒缓的音乐在流淌。
陆鸣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视野中沉卜窝在椅子中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天色,她的眼睛里似乎有微弱的光在闪烁。
他没忍住看了一会,才撑起手臂坐了起来。
沉卜听到动静侧过头:“感觉好一点了吗?”
也许是醉酒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又或者是她的声音充满了柔软和关怀,神色却是那样的坦荡又直白。
陆鸣笑着问了荒唐话:“你男朋友要是知道我睡在这里会吃醋吗?”
沉卜眉梢一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话:“师兄别想太多,他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其实陆鸣问完就后悔了,听到她无懈可击的回答自然更是心如枯草。
沉卜又开口解释道:“前台没人,打电话也没人接,再等会吧,不可能一个晚上都没人。哦,我给你点了份粥,不知道还热不热,你起来喝点?”
陆鸣被她一提醒,才觉得胃里仿佛有火在烧:“谢谢。”
他起身喝了两口,粥还温着,鲜香软糯,连附带的小菜都开胃爽口,没一会功夫,他就把一份粥都吞咽下肚。
沉卜继续看着窗外,昏黄的灯光,依稀能看见远山影影绰绰的影子,在夜色中勾着边界。
陆鸣收拾了东西,坐在她身旁。
“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去?”沉卜视线不转,轻声问道。
“待在这里不好吗?比之前要轻松很多。”陆鸣转头望着她。
“是挺轻松。”她吸了一下鼻子,“不过也总不能被流放吧……”
陆鸣把她搭在床头的毯子取来递给她。
沉卜摊开来把自己裹住。
长开手臂的瞬间,他视线无意间瞟到了她睡衣领口下的痕迹。
他撇过头去,沉默了几秒问道:“是不想和你男朋友长期异地吗?”
是吗?
沉卜凝神想了片刻,可能也有这部分原因吧,“你不想回去吗?”
陆鸣其实是有点不太想回去的,他贪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不论是工作还是只是单纯吃个饭,他都觉得无比满足。
“是要回的。”他听见自己说。
*
叶屿在飞机上补了个觉,其实睡得不太好,只能是迷迷糊糊打着盹。
等下了飞机,他打开手机给沉卜发了个落地平安的消息,那边很快回他:【好。】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胜在回消息的速度。
他不自觉扬起嘴角,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然后开始处理剩下的一堆消息红点点。
首先是又再次拒绝了来自蜜恋中仍不忘记催婚的亲妈,其次是裴少再一次质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为什么今年的周末次次都有事!这次生日都不在!他实在扯不出来借口,索性回了个毫不相关的表情包。
他微叹了口气,心说之前单身的时候不觉得这些消息烦,现在越是应付越觉得疲惫。
但是这种烦恼他一个人承受就行,他可不愿沉卜面对这些,说不定到时候一个心烦就把他这个问题源头彻底解决了。
工作群的消息更是爆炸到已经不显示具体数字了,直接99 。点进去,光是艾特自己的都看不完。
叶屿转了转脖子,一条条详尽地翻看着,方便回复的直接回,不方便的就记录下来,准备回去挨个再梳理一遍。
他转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到了家。
说是家,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小套间。
上海寸金寸土的地方,一个超过四十平的套间几乎就是他四分之一的工资。
但是仍旧逼仄。
尤其是他刚从头顶是蓝天白云,身边是爱人与稻香的地方回来,空荡荡的房间,逼仄又孤独。
他经常出差在外面,周末大部分时间都去找沉卜,这间房租在这里,一共也没睡上过几觉。
但是他也不想退租,就像即使沉卜去了贵州,房子仍然留在那里,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终究会回到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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