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符通常需要一套程式,先静口、静身、静心,再诵祝笔、祝纸、祝墨真言,而后提气下笔。
画符的过程往往费时又费精力,许多道士画完符箓之后甚至会满头大汗、感觉虚脱。
画符的难易以及符箓的效果无疑与每个人的天赋和能力有关。天下道士居士千千万,却并非人人都是天才。
像时华予这样无需祝祷,直接就能落笔成符的,张双全至今还未曾见过。
一点灵光即成符,世人枉费墨与朱啊!
“做这行的,果然还得看天赋。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不吃都不行。”张双全暗自嘀咕着。
李晋泽盯着时华予画好的驱鬼符,眼睛都亮了。
他的师父说过,符箓不单要画得正确,还得要画得美观。起初,他学画符的时候,就因为画得歪歪扭扭,没少被师父责骂。
而如今,时华予画的符箓,线条流畅,图形端正,比他们茅山景区里展示给游客看的符箓还要好看,简直堪称完美。
一笔成符,自带灵力。
第一次画就能画成这样,岂不是画符的天才!绝佳的玄术苗子!
“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李晋泽那张扑克脸上难得出现了生动的表情。
他见时华予似有犹豫迟疑,怕他有什么顾虑,又补充道:“不用出家。”
对于道教,时华予还是有些常识的。
道门有不同的派系,派别不同,规矩自然不同。
譬如全真派,就戒律颇多,有规定不可饮酒食肉,不可杀生,不可娶妻生子。
但正一派就没这么多讲究,吃食自由,婚姻自由。
有专业修行的住观道士,也有业余修行的火居道士,简称居士。
李晋泽就属于正一派,即使入道了,也照样过着世俗的生活。
更何况,现在并不需要时华予拜师入道。
时华予思忖着,若是学会了画符施咒,那不仅是多了一个自保的技能,还能在接单查案的时候帮上大家的忙,怎么看都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他眼神清亮,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晋泽。”
“我房里的那些道家典籍和笔记,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拿去看看。”
时华予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太方便吧。”
各门派都有自己的祖传经典,都是绝对保密、不可外传的。时华予不是道门弟子,那些宝贵的书籍,他一个外人又怎么好意思去看?
李晋泽却不甚在意道:“师父总说,如今末法时代,道法式微,相信这些并且愿意去学的人越来越少,说不定传到哪一代突然就断了。与其像守财奴似的守着这些经典不放,到头来只剩下一堆无人翻看的旧纸,不如碰到有缘人的时候就大方传承。何必在意门派之别,祖师爷最希望看到的,无非是华夏本土的道法被发扬光大。你天赋极佳,若是师父他老人家见到了,也定会倾囊相授。”
此言大义。李晋泽向来话少,按廖静的话来说,就是三拳头都打不出一个闷屁。现在能跟时华予说这么一大段,可见是真的非常欣赏时华予了。
“那就多谢了!”时华予的眉眼弯出了好看的弧度。
穆既宴在边上看着,思绪又飞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
眼前穿着短袖T恤的青年与那记忆中白袍广袖的青年重叠在了一起。
那时候的穆既宴还是条五百岁的蛟,而时华予,还是那个极受世人敬仰的天才驱邪师。
一次偶然的相遇,一次意外的搭救,从猎蛟师手里脱险的穆既宴,便化身少年模样跟随在时华予身边。
“小宴。”
“我比你大几百岁。”
“可你的样子看着比我小啊。”
……
他最喜欢看他画符施法的样子,那种信手拈来的潇洒,带着强大的自信,却又不失温柔和悲悯。
两人结伴而行,一起除魔卫道,驱鬼降妖。一同游历天下,看遍山川河流。
在无边的草原上纵马驰骋,在连绵的雪山下饮酒作歌,在浩瀚的大漠里欣赏漫天繁星,在熙攘的古城中感受人间烟火。
一边为百姓驱鬼捉妖,一边观览各地名胜,好不恣意畅快!
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世人的尊敬和爱戴到头来却成了时华予的催命符。
人有善恶之分,修道者亦然。
身为同门,世人却只知时华予。
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有些阴暗在背地里悄悄滋生。于是乎,羡慕逐渐变成了嫉妒,嫉妒最终变成了恨意。
紫云山天和门大弟子姚朗,心有不甘,歹念大起,背着师门,暗自修习邪术。
正所谓,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亲近之人的背叛,往往最为致命。
时华予何曾想到,这个素来谦逊温和、又最为照顾同门师弟的大师兄,竟会要他的性命!
姚朗心机深沉,拘鬼炼术,又故意在相隔甚远的两地分别放出恶鬼肆虐百姓。
时华予忧心百姓安危,为最快控制形势,便同穆既宴提议,二人分别前去处理。
待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穆既宴赶来之时,时华予已被邪术阵法打散了魂魄,断了气息。
此等邪术过于阴恶凶残,就连紫云山修为最高的不为真人都束手无策。
姚朗机关算尽,却没算到穆既宴并非凡人。
穆既宴将时华予破碎四散的魂魄一点一点收集起来,耗费半生修为,用了五百年的时间,悉心养护,终将其魂魄修复,成功送入轮回。
也正因如此,没了一半修为的穆既宴,在一千岁渡劫成龙之时,差点出了意外。
沉睡了五百年的灵魂,尘封了五百年的记忆。
穆既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过了十八万两千五百九十天,还是同一天重复了十八万两千五百九十次。
日子从未如此漫长难捱过,孤独也从未如此深邃刻骨过。
日复一日,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镇宅符,五雷符,驱邪符……我的哥,你是人肉印符机啊!”
穆既宴飘远的思绪顿时被张双全的大嗓门给拉回了现实。
别人或许要耗费上几天才能画成一张符,但按照时华予这速度和能力,半小时就能画一叠!简直比学霸李晋泽还要夸张得多!
“一张一万,十张十万,要是卖得再贵一点…… 发财了,发财了,时哥你光靠卖符就能赚大发了!”张双全两眼放光,一副小财迷的模样。
李晋泽看了一眼张双全。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既然画符能发财,你要不要努力努力?”穆既宴拿起水杯,抬手喝了一口。八边形的玻璃杯折射着灯光,衬得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更加的骨节分明。
“我现在就去练!立刻!马上!”张双全说着,随手顺走了桌上的两包薯片,拖着两只海绵宝宝的拖鞋,就屁颠屁颠地上楼去了。
李晋泽默默收拾着桌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余敬之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孩子就是玩心太重,现在肯学就好。想要赚大钱这个志向也挺不错的嘛。”
“年纪大了,一到点就犯困。我就不陪你们年轻人玩咯,睡觉去了。”他说着,手里捧着个标志性的保温杯,慢慢上楼了。
客厅里,复古立式座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
众人便也散去,各自回房休息了。
回到房间后,时华予先去浴室洗漱了一番。
大夏天的,又是短发,他洗完头懒得用电吹风,就拿了条干毛巾擦了擦。套上一件松垮的老头衫,穿了条格子睡裤。随后,便坐到靠窗的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这台笔记本电脑是穆既宴给的,说是给他配备的办公用品。是最新款的MacBook Air,干净清爽的银色。机身轻薄,开机神速,反应灵敏。一些常用的软件也都让陆云成给他安装好了,用起来十分便捷。
原来那台开机都要用上好几分钟的老电脑,时华予没舍得扔,就先收起来放着了。
他点开word文档,思考了一会儿,就着手开写结案报告。
工作小结之类的东西,之前做助理的时候他经常写,可结案报告却是头一回接触。更何况,还是要递交给上面有关部门的正式报告。
他参考了网上搜到的公文常用格式,内容也按事实陈述,但在措辞用语方面却完全没有把握。
写好的报告他来回看了几遍,又反复斟酌,可心里还是没底。
要是有个人能帮忙把关一下就好了。
时华予心里这样想着,突然头脑一热,抱着个电脑就起身出去了。
当他鬼使神差地站在了隔壁房间的门前时,这才注意到电脑桌面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十点三十五分了。
门缝里有光透出,应该还没睡。
可这个点去敲门,实在是有些打扰。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报告等明天再看也行。
时华予踟蹰了一会儿,正准备转身离开,面前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穆既宴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身后的光线,在阴影之下,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的立体深邃。
他穿着一件玄色的丝质睡袍,领口随意地敞开着,紧实的胸肌若隐若现。衣黑如墨,肤白如玉。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说的就是这样完美的身材吧。
对于外貌协会来说,简直是秀色可餐。
果然,美色不分性别。
“有事找我?”穆既宴开口问道。
他嗓音低沉,富有磁性。上扬的尾音又像羽毛尖一般,不经意地撩过心头。
穆既宴的眼睛本就生的好看,右眼下的双泪痣更是十分勾人。
时华予被他看得有点吃不消,点头“嗯”了一声。
看着他怔愣的样子,穆既宴的眼底浮上了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进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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