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占卜,将军府上下都在清灰扫尘。祾歌也跟着将自己府中上上下下清扫一新。
却没想到,在打扫榻底的时候,遇到了来捣乱的雪奴儿。
它挡在榻前,冲着扫帚哈气。
祾歌把它抱走,它却还挣扎着要往榻下钻。
祾歌命人将榻搬开,意外在榻底发现了一堆小玩意儿,祾歌仔细一看,林林总总竟有不少。
里面不仅有他丢失的玉坠、扇坠、刀穗,还有他的扳指、苏戎墨的发带,甚至还有王无择送他的耳坠子。
祾歌打开自己的妆奁查看,果然已经丢了不少小首饰。
他捏着雪奴儿的小脸问:“怎么开的妆奁?你还会开柜子呢?”
雪奴儿从他怀中钻出来,跳到那堆小玩意儿旁边,委屈得“呜呜”叫。
祾歌拿起王无择送的耳坠子,雪奴儿急得人立而起,抬起爪子按住他的手。祾歌把它的爪子扒开,雪奴儿更急了,两只前爪一起抱住祾歌,“呜呜”叫着不愿意让祾歌拿走。
它把这些小玩意儿都打理得很干净,一看就是它心爱的小宝贝。
祾歌想了想,拿起王无择送的耳坠子,又取出一副相似的耳坠子,递给雪奴儿:“那个是人家送我的,不方便给你。我拿这一副和你换,这一副更好看,好不好?”
雪奴儿不愿意,伸爪子去够祾歌的手。
“我拿两副耳坠跟你换,好不好?”祾歌将所有的耳坠都放在它面前,“你喜欢什么,你自己挑。”
雪奴儿不要那些,只要祾歌手中那一副。
祾歌叹气。
“去叫城中的首饰铺子,送些首饰进府。”祾歌弹了弹雪奴儿的鼻子,雪奴儿半真半假地咬他的手指,“也叫傅蝶和念奴挑一挑,有喜欢的就留下。”
苏戎墨应下,祾歌又道:“给念奴改个名字,念奴念奴的,太不庄重。她有姓氏吗?”
“胡人以父名为姓,她没有汉姓。”
“那就赐姓为周,改叫周念吧。”祾歌将耳坠子拢在手心,挠着雪奴儿的下巴。
雪奴儿转身攀上他的肩膀哼哼。
“怎么,你也想要个大名?”祾歌笑着拍拍雪奴儿的头,抱着雪奴儿去了书房,开始一个一个写雪的雅称:凝雨、玉沙、六出、素尘……
他一个一个跟雪奴儿解释,但雪奴儿都不感兴趣。
写到最后,祾歌自己都写不下去了。他搁笔道:“这些也确实难听。你这小家伙……唉,你喜欢瑞白吗?你是白色的,瑞就是吉祥如意,那些都不喜欢的话,大名叫你瑞白,你听怎么样?”
雪奴儿围着字纸嗅了嗅,高高翘起了尾巴。
首饰很快送了过来,雪奴儿连挑六对耳坠,这才允许祾歌拿走王无择送来的那对。
解决完雪奴儿的小烦恼,祾歌才有心情跟苏戎墨议事。
两个人躺在榻上,苏戎墨熄了四处的油灯,就留了一盏小小的气死风灯笼。
“无择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祾歌闭着眼睛说:“他比我想得还要周到。”
榻下传来“喀啦喀啦”的声音。
苏戎墨敲敲身下木板,底下的猫静了片刻。
“诺布嘉瑟,主子准备怎么处理?他是吐蕃王子,当真要留他吗?”
哒哒哒哒哒……
“王大将军戎马一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咚!
祾歌不搭理猫的动静,继续说:“好不容易找回儿子,若是拦着不让相认,有悖人伦……”
啪!哒哒哒哒哒……
“……也会动摇人心……”
喀啦喀啦……
祾歌忍不下去了:“雪奴儿在干嘛?”
榻底下的动静停了片刻,雪奴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发现祾歌没有在看它,又放心大胆地“喀啦喀啦”起来。
它在声势浩大地搬家,要把那些扇坠吊坠耳坠等等,全部搬到柜子上面去。
那些“哒哒哒”的声响,是它粗重的脚步声,“喀啦喀啦”是它在挑选要先搬哪件,“咚咚”声是它叼着坠子跳上柜顶,坠子打在木板上的声音,“啪”的声响,是它直接从柜子顶跳下来。
这还怎么议事!
两个人一合计,干脆津津有味地看猫搬起了家。
雪奴儿新选的藏宝地,是祾歌的柜子顶。
对猫来说,那真是个高到仰着脖子也看不清的地方。但是对于祾歌而言,他踮踮脚,柜子顶就能一览无余。
祾歌跟苏戎墨咬耳朵:“要不明天给它准备个匣子,这样放着多积灰。”
苏戎墨也小声回答:“是不是还得准备个架子,它跳上跳下实在是太吵了。”
两个人嘀咕了几句,看到雪奴儿望过来,就赶紧半闭着眼睛装睡。
“咱俩怎么跟做贼一样。”祾歌小声嘟哝。
苏戎墨想笑,又怕被猫发现,在被窝里抖个不停。
架子装起来很快,此时的雪奴儿还在院子里忙着扑麻雀。
祾歌选了一只妆奁,又怕猫不好打开,但一想,雪奴儿连他那套紫檀木妆奁都能打开,这只简单的妆奁自然不在话下。他将雪奴儿的小首饰分门别类收进妆奁,然后在上面画上一只猫爪。
就在此时,雪奴儿一溜烟从猫门跑回房,看见柜子边的猫架子,惊得眼睛睁圆,连着后退了两步。
祾歌抱起雪奴儿,将它放在妆奁附近。雪奴儿鼻翼翕动,绕着妆奁闻了好几圈,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勾着锁头,掀开盖子,扒拉着里面的小玩意儿,挨个数了一遍。
而后,它轻轻舒了口气,又勾着爪子把盒子盖上了。
他跳下柜子,爬上祾歌的膝盖,扒拉祾歌的手。
祾歌伸出手指,给雪奴儿看。
雪奴儿歪着脑袋看了一会,伸出自己的爪子,张开前爪,学着祾歌的手指分开指头。
它看看祾歌的手,又看看自己的爪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它抛下祾歌,跳上柜顶,自己舔毛去了。
祾歌终于有了时间,跟苏戎墨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雪奴儿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小脑袋,发现二人认真议事,又开始“悉悉索索”地搬家。
祾歌转头看猫,小声说:“它几个意思?”
“可能只是不想被看到。”苏戎墨摇头笑,“我看啊,咱们还是先去睡午觉吧,不然它一会还得过来偷看咱俩在干嘛。”
祾歌不由得莞尔:“你说这次,它会把东西藏在哪儿?”
“总归来说起来再看。”苏戎墨也忍不住笑。
雪奴儿这次选择的是书架。
它丢了祾歌好几卷书札,拆了装书的锦袋,七扭八歪的盖在那些小零碎上。
在祾歌整整齐齐的书架上,这一堆杂物显得格外显眼。
祾歌最终决定还是别碰雪奴儿这些玩意儿了,免得雪奴儿又心惊胆战,总怕他收走。
猫这种小东西,还真是有趣。
他把雪奴儿抱起来,跟雪奴儿碰碰额头,抱着雪奴儿梳毛,又陪雪奴儿玩了一会儿,才去处理公务。
这段时间,潜入城中的奸细被揪出来不少,哪怕诺布嘉瑟不开口,他也算得上收获满满。
苏戎墨端来蒸酥酪,问道:“主子,封锁四门这么多天,已经有商贩联名上万言书,祈求开门通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主子你看……”
祾歌放下笔,勾了勾手指。
苏戎墨立刻将万言书奉上。
祾歌只是扫了一眼,道:“真是心急啊。”
他端起蒸酥酪,将之划成一块一块。一时间室内寂然无声,只有碗勺碰撞的声音回荡。
苏戎墨道:“毕竟是衣食所系,身家所托。”
“放吧。”祾歌淡淡地说,“总归有大鱼在手。”
苏戎墨应声而去。
苏戎墨走后,祾歌静静地吃起了蒸酥酪。
诺布嘉瑟在吐蕃的处境,其实并不怎么好。
祾歌只是先太子的遗孤,为了皇位,就有人几次三番对他下手。吐蕃王位照样是王位,怎么会有人能放过诺布嘉瑟?
根据王孝杰夫妇的说法,当时的诺布嘉瑟高热惊厥,连吐粉痰,已经气若游丝。吐蕃那地方,人本就容易气不顺,更何况他病重难以呼吸。
这样的一个病童,如果不是十二分用心,他根本毫无活路。
他对吐蕃王室,不可能不感情深厚。
相比于王家,吐蕃悉勃野氏才是他的家,才是他心之所安的地方。
而他的亲生父母,却更像是要夺走他平静生活的恶人。
他不会恨悉勃野氏,只会恨王孝杰和张桂花。
就像祾歌,他是李氏子孙,但若是为了李氏,让他离开武曌,他也做不到。
哪怕他知道武曌已经杀死了无数个他的叔伯兄弟,有朝一日,还有可能会为了权势杀死他。
他做不到对着武曌横刀相向,甚至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武曌说。
祾歌放下银碗,叹了口气。
王孝杰的儿女接连夭折,当时膝下只有王无忌和王无择。王无忌走丢,夺子之恨不共戴天,他们见到王无忌,必然会咒骂不止。可那是王无忌日夜相处的亲人,他怎么会对王家人不怨、不恨?
照这样下去,他们永远不可能重归旧好。
王无忌被带走那天,这个孩子就死了。
此外,因为王无忌的走失,王孝杰和张桂花之间永远有一道裂隙。只要稍有外力,两个人的岌岌可危的关系就会碎裂。到时候,他们会争吵、咒骂,甚至大动干戈。
没有一个孩子会愿意生活在无休的争吵之中。
诺布嘉瑟再怎么样,今年也只有十九岁。
一边是对他疼爱有加的母亲兄长,另一边是形同陌路,又相互咒骂怨恨的生父母,想也会知道他会选谁。
诺布嘉瑟以后变回王无忌的可能,微乎其微。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王孝杰一家对他好,他看不得王家因此分崩离析。
就让他帮帮师父、师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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