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厉鬼

找到褚赳赳家时差不多半夜。

大门缝里透出昏黄摇曳的灯光。听见敲门声,褚赳赳为之一震,以为平淑又来了。

打开门千恩万谢地行礼:“我以为二位道长不来了。”视线朝下,他们中间还站了个比筷筒长些的小道士。

钟青阳道:“你家难找,路上问了四个人,我这弟弟还问到巡夜的官爷身上去了,耽搁一阵子。今夜有什么情况?”

“暂时没有情况,她都子时到寅时出现,声嘶力竭哀嚎一阵子,再打碎几件家具就走了。”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男孩,比朴素大些,大概**岁,看见几个陌生人后懵懵懂懂问一句:“爹,你们在做什么?”

褚赳赳招招手叫孩子近前,喜滋滋介绍道:“这就是我长子,聪明的呢,每天读过书就睡觉,一点都不让我们操心。来,飞飞,给二位道长背首诗。”

钟青阳替褚飞飞倒吸凉气,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们做正事吧。”

堂屋传来三声咳嗽,短促却能听出那人深受重病折磨。“是我贱内,病了三年多,一直遇不到良医。”褚赳赳摸着褚飞飞的头轻声叹气,“大夫说能熬过这个秋天就不错了。”

两间屋的油灯在钟青阳要求下都熄了,五个人分开藏在两个位置,静等子时后的冤魂上门。

褚家父子俩躲在偏房的窗户下,另外三人则藏在厨房的门后,地方狭小,朴素挤在中间有点热,用剑把左边整日都没好脸色的怜州渡往外挤一点。

怜州渡在他屁股上掐一下,朴素跳起来还没叫疼,钟青阳立即给他头压蹲下:“嘘,我们已经收着法力了,但不保证女鬼一定察觉不到,你这么喊会吓跑她。”

“你弟弟掐我。”朴素委屈兮兮。

“蹲我右边。”钟青阳把朴素拽过来,挤在二人中间,小声问左边的人:“弟弟,你掐他干嘛?”

“今天子时都过了。”

“我知道,正在等她出现。”

怜州渡扣住钟青阳的脖子,气息逼近,贴到他耳边低声道:“今日还没亲。”

钟青阳哪经历过如此频繁的索吻,他古井无波的生平一时间适应不了炽烈灼热地追求,愣了下,匆匆应付:“下次,下次补上。”

对方竭力克制的狂野气息简直灼耳,钟青阳不停揉捏耳廓。

怜州渡恨恨地调皮:“女鬼出来我就叫她魂飞魄散,何必浪费时间。”

“你别妄动。捉鬼的小事虽轮不到我,但既然接受了褚赳赳所托,就要弄清这只鬼为何闹得他鸡犬不宁,而且这鬼可能死的冤枉。”

子时刚过,东方七星逐渐在天穹显露,散发冰冷的白光,褚家小院在星辉照射下一片惨白。院子半掩的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余音凄凉,阴风从打开的院门猛刮进院子,吹落石磨上的水瓢,“啪”一声把瞌睡的朴素惊醒。

钟青阳在朴素耳边教导:“我在院子里扯了几根显灵绳,只要她碰到就能显形,那时你出去制服她,若是剑不会用就把符咒往她身上招呼,直到她不能动为止。”

朴素战战兢兢醒神,企图与身边这个人商量,“我还小,师父还没让我驱邪扶正。”

钟青阳一掌按他肩膀为他打气:“我正在教你,比你师父管用,别分神,盯着门外。”

朴素深吸一口气:“好。”

只有钟青阳和怜州渡能看见的几根显灵绳横七竖八把院子切割成多分,此时绳子在阴风里颤抖不安。平淑的魂灵本就是不甘死去的普通魂魄,还没久到成厉鬼的重量,她和往常一样搬起一块抵门的大石头往院子里丢。

一把砸中被风吹在地上的枯瓢,“咔”一声巨响,躲在屋里窗户下的褚家父子俩猛一哆嗦,从窗户露出四只眼,借着七星的光辉往外一看。

只见那绿衣的女鬼披头散发站在院子中间,不停从身上往下扯着某物。以往褚赳赳也与女鬼打过几次照面,女鬼的形质一直模糊不明,只能看个轮廓,今日好像显形一般,不但看清她狰狞虚肿的脸,衣服的折痕都清晰可见。

褚赳赳正在女鬼脸上辨认是不是那晚城楼下的姑娘,突然从厨房跑一团黑影,朴素举着木剑往女鬼身上刺,口内大声喊:“定!”

女鬼果然被定在院中,呜呜咽咽开始哭泣,凄凉又诡异。

真正把女鬼定住的是怜州渡,实在忍受不了钟青阳为锻炼一个孩子把时间耗费在这挑挑指头就能解决的事情上。

“渡儿!!”钟青阳斜视着他。

“既然要教就教他点狠的。”说罢,怜州渡朝女鬼身上弹去一道力。

从天而降的法力让女鬼怨气和狠劲暴增,挣开几根细绳的束缚,仰天嘶吼哭泣,衣带头发在阵阵阴风里沸腾翻飞,还在往她身上贴符的朴素小道童被这股狠劲震的飞起来。

钟青阳走出门外接住震飞的朴素,随手把女鬼狂躁的戾气平息下来。

“抬头看着我。”钟青阳对女鬼命令。

平淑跪坐在地,仰起惨白近乎透明的脸,褚家父子也依靠着走出来。

众人靠近才看清女鬼周身像从水里刚捞上来,湿溻溻流了一地的水渍。

“把你淹死的经过说一下。”

可能初做鬼魂还很懵懂,平淑反应很呆滞,翻着白眼想了片刻,断断续续说:“那天晚上,我,我睡在小舟里,没有被子,很冷,我把莲蓬盖在身上,还是冷,半夜我要去看平安,以为是在床上,后来就掉湖里了。”

褚赳赳苦涩地吞了下唾沫,一念之差,这姑娘就阴阳相隔。

“我会一点凫水的本领,可当时夜太深什么都看不见,离岸边越来越远,我拼命喊平安,怕他吃不饱穿不暖,后来我明明看见平安向我伸手,他拉了我一把。”

朴素用桃木剑指着她:“平安是谁?”

不问还好,平淑捂住脸凄凄惨惨哭起来,众人默默等着她哭个够。

她的手慢慢从脸上挪开,褚赳赳以为她要开始讲了,哪知平淑的脸突然变样,方才完好清秀的五官像蜡一样慢慢融化、膨胀,变作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猛扑向褚赳赳,嘴里凄厉地叫着:“都怪你,都怪你不让我进城,平安还在等我回去。”

尖利的十指掐在褚赳赳脖子上,拼命摇晃他,质问他,一时间,小院里都是女鬼骇人的叫声。

褚赳赳老实巴交的汉子,本就心存愧疚,被质问几句连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还是他那会读书的儿子分辨几句:“你落水淹死一事与我父亲没有任何关系。城门规定每日酉正关闭,你并非第一次出城,未能按时在闭门前进城,一切后果只能自己承担。二,我父亲身为司阍,在规定的时限内拒不开门,是其尽忠职守,即便郡守来了他也没有任何过错,三,我父亲在你离开城门后找你许久,这是他值得你感恩的心善一面,未能挽救你性命我们都很遗憾,你把一个没有任何错的人纠缠的家宅不宁,纵是阴司鬼差来了也要打你手板,呵斥你无理取闹。”

平淑松开手又哭起来,“可是,可是我死了平安怎么办?”

钟青阳觉得这飞飞说的甚是有理,不住点头,对平淑道:“你死了近两个月,尸身早已腐烂,再大的委屈也不能还阳,现在给你一次机会,把你不甘离世的原因说出来,褚赳赳若能帮你我定会助他竭力完成你的心愿,今夜之后就别再缠着他,早日投胎轮回去。”

平淑两眼汪泪一脸哀怨,说不出的可怜和委屈,“春天那会我刚埋葬祖父,从此和平安相依为命。平安是我弟弟,才九岁,我坠湖那天他还病着,我跟他说晚上给他做饭,可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家。”

女鬼朝钟青阳跪拜哀求道:“道长,求你们帮我找找平安,他还在家里等我。我并不是死的不甘,实在是放心不下弟弟啊!”

褚赳赳立即问:“你家在哪,我现在就去找平安。”

一番闹腾下来已过寅时,平淑的魂魄不能在阳间太久,钟青阳命她明日再来。

褚赳赳找到平安时天都开始发亮,黎明的昏暗里,褚赳赳见平安正给邻居挑水洒扫庭院,瘦瘦小小一个孩子,身影说不出的孤苦可怜。

隔着篱笆,褚赳赳朝院内的孩子喊一声:“平安?”

褚赳赳说明来意后,平安告诉他:“我姐坠湖第二日我就知道了,我在她身边守灵三天。邻居心肠好让我住在他们家,姐姐头七那日我半夜跑回家等她,但她一次都没有入我梦里。”

褚赳赳静静听他讲将近两个月来的事情,也把平安口中的“家”看一遍,不过是两间仅能遮风避雨的茅屋,家徒四壁,满目萧索。

“没有其他家人了?”

“没有。邻居的二叔让我给他家做事,答应会养我长大。”

“以后不去他家了,我也能养你,行吗?今夜就见见你姐,我会在她面前发誓保证,把你抚养长大。”

平安问他:“你我非亲非故,为何要下此承诺呢?”

褚赳赳盯着茅屋里干枯在门后的一堆莲蓬,那天,平淑姑娘就为了这三筐莲蓬来回进出城门,最后一趟没赶上时间。

他又深深陷入懊悔,对平安说:“你和你姐本该活得好好的,虽艰苦些但终究是活着。是我错了,说什么按规程办事,还是我心冷才让你们姐弟二人阴阳两隔。这两个月你受苦了,叔也答应你,今后一定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抚养。只是,日子可能会苦一点……”

他想到躺在床上三年的妻子,寒冬过后,这个家不但没了女主人,还会多出一个孩子,褚赳赳不知自己能不能带着四个孩子好好活下去。

可长子会读书啊,这便成了褚赳赳的动力,再难也一定能挺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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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官和山鬼
连载中采芹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