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局，林知微办公室的气氛有些凝滞。
赵伟还在消化陈景安可能使用声波远程纵火这个骇人听闻的推论，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常规刑侦的范畴。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怎么取证？这玩意儿听都没听过！”赵伟挠着头，感觉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赫姆霍兹共振器并非科幻，原理很简单，就是一个空腔和特定频率的共振。难点在于微型化、精准定向以及找到仓库内对应的、可被引燃的化学介质。”林知微走到白板前，画了一个简易的共振腔结构图，“陈景安的化学实验室，完全有能力制备这种介质，并提前放置在仓库的特定位置。李建军的手电筒，可能不仅是观察工具，其特定的开关频率或者结构，本身就被设计成了触发装置的一部分。”
她的话语冷静，逻辑清晰，却让赵伟感到一阵寒意。这种将人命视为实验步骤的冷酷，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名文职警员探头进来：“林顾问，有您的快递，前台签收的。”
一个不大不小的扁平包裹被送了进来，包装异常精美，用的是昂贵的哑光黑色硬纸，上面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只有打印的收件人：林知微顾问。
赵伟立刻警觉起来：“小心点！会不会是……”
林知微抬手制止了他，戴上手套，拿起拆信刀，动作依旧沉稳。她小心地划开包装，里面是一个同样质感的黑色礼盒。打开盒盖，没有□□，没有危险品，只有一样东西——
一面巴掌大小，做工极其精美的复古手持银镜。
镜柄雕琢着繁复的藤蔓花纹，镜面光洁如水，清晰地映出林知微平静无波的脸。
“镜子？”赵伟凑过来，一脸困惑，“什么意思？恶作剧？”
林知微没有回答，她拿起镜子，仔细端详。镜子的做工无可挑剔，像一件古董艺术品。她翻到背面，银质的背板上，刻着一行细小的、流畅的拉丁文花体字：
“Speculum animae.”
（灵魂之镜。）
赵伟皱紧眉头：“灵魂之镜？装神弄鬼！”
林知微的目光却凝固在镜柄与镜面连接的细微缝隙处。那里，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不同于普通镜面涂层的反光特性。
她立刻拿起办公桌上的强光手电，调整到特定角度，照射镜面边缘。在特定光谱下，镜面边缘显现出一圈极其细微的、电路般的微型蚀刻纹路。
这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赵队，立刻联系物证科最顶尖的电子物证专家。”林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绷，“这不是镜子，这是一个双向传输的微型显示屏和传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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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证科的初步检测结果印证了林知微最坏的猜想。
这面“镜子”内部集成了高分辨率的微型显示屏、精密的传感系统（可能包括摄像头、麦克风甚至生物指标监测）以及一个独立的、无法远程关闭的微型电源。它被设计成一旦被拿起、观察，就会自动激活。
“镜花水月……”林知微看着检测报告，低声重复着陈景安在电话里提到的项目名。
“他在监视你！”赵伟又惊又怒，“这混蛋胆子太大了！我马上安排人手去把他抓回来！”
“没用。”林知微摇头，“他没有留下任何邮寄信息，我们无法证明这是他送的。而且，他的目的不是简单的监视。”
她走到思维墙前，在陈景安的名字和“镜子”之间画了一条线，写下了“镜花水月”四个字。
“他在给我传递信息。”林知微分析道，“‘镜花水月’，源自佛教，比喻虚幻的景象，不可捉摸。这面镜子，就是他制造的‘幻象’。他让我看到他想让我看到的，同时，他也在通过这面‘镜子’，观察我的‘灵魂’——我的反应，我的思路，我的……弱点。”
这是一个**裸的挑衅，也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心理战工具。陈景安在告诉她：我知道你在调查我，我就在你面前，但你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幻象。而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注视之下。
“那怎么办？毁了它？”赵伟看着那面依旧精致美丽的银镜，感觉像在看一条毒蛇。
“不。”林知微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留下它。”
“什么？！”
“他既然想观察，那就让他观察。”林知微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但他应该明白，镜子是双向的。他能看到我，我也能通过他的‘观察’，反推他的意图，他的布局，他的……‘灵魂’。”
她拿起那面银镜，走到办公室的角落，将它放在一个空着的书架上，镜面朝向她的办公桌和思维墙。这个位置，恰好能将她大部分的工作状态纳入“视野”。
“你要用它来反向布局？”赵伟明白了她的意图，但觉得这太冒险了。
“这是一场信息不对称的游戏。他在暗，我们在明。现在，他主动送来了一扇‘窗户’。”林知微调整了一下镜子的角度，确保它能清晰地“看到”思维墙上关于仓库火灾案的所有逻辑图，但巧妙地将刚刚添加的、关于“赫姆霍兹共振器”和后续调查方向的关键部分，隐藏在了镜子的视野盲区。
“我们要做的，不是堵上这扇窗，而是控制这扇窗外的风景。让他看到我们想让他看到的‘真实’。”
她要在陈景安制造的“镜花水月”中，为他上演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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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公寓内。
陈景安面前的平板电脑上，分屏显示着两幅画面。一幅是林知微办公室那面“银镜”传回的实时影像，画面中，林知微正和赵伟讨论着一些“常规”的调查方向，似乎对镜子毫无察觉，或者说，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被监视的事实。另一幅，则是林知微思维墙的局部，上面依旧是最初关于仓库案的推理，进展缓慢。
他的助手站在一旁，低声道：“她好像没发现镜子的异常，或者发现了，但无能为力。”
陈景安轻轻摇晃着红酒杯，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无能为力？”他低声重复，目光紧紧锁定屏幕上林知微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不，你看她的眼神。”
他将林知微的面部影像放大。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困扰，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和……洞悉。
“她知道了。”陈景安的语气带着近乎愉悦的肯定，“她知道镜子的作用，她知道我在看。”
助手一愣：“那她为什么……”
“因为她接受了这场游戏。”陈景安饮尽杯中酒，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在告诉我，她不怕被看。甚至，她打算用我的‘眼睛’，来引导我的视线。多么大胆而聪明的回应……”
他放下酒杯，拿起那枚代表林知微的白玉莲花棋子，在指尖把玩。
“镜花水月，真亦假来假亦真。”他喃喃自语，“你想让我看你想让我看的？很好。那就让我看看，你精心布置的‘风景’，究竟有多么迷人。”
他对着屏幕举了举空杯，像是在隔空致敬。
“第一回合，你接得很漂亮，林知微。那么，第二回合，该我落子了。”
他转向助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优雅与不容置疑：
“准备一下，是时候让‘月影’出场了。给我们的林顾问，送去一点……更真实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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