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绯看起来镇定自若,但其实拿到酒是赌,最后也是在赌,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
若是封飞云再聪明一分,再大胆一些,便能识破她诸多谎言。
慕绯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赌。她知晓,若是自己不摆出成竹在胸的气势,师父和她,谁都逃不了。
“师父,这酒……”慕绯一直不曾离手的,便是这坛酒。
一目大师却摇摇头,回绝了,“你不必担忧,碧血不败花毒我并未吸入。”
最开始推门而入之时,一目大师已屏息静气。
况且,她有几十载内力,即使嗅到了,也可慢慢用内功散去。
碧血不败花的药力不强,应该是特意调制的。
这封飞云可能顾忌什么,不敢下重手,后来也退得干脆。
姜还是老的辣。慕绯不禁在心里感叹:比不过,比不过……
她自以为此事自己还算机敏,谁知一直默默无闻的师父,才是故意深藏不露之人。
不过师父一直没出手,倒让她有些疑惑,毕竟方才的局面胜负难料,万一自己无法掌控?万一那人毫不留情呢?说不定会将性命赔了进去。
于是思索片刻,慕绯最终还是问出了口,“那为何……”
她自然不敢质问师父,只说了短短三个字,真正的心思并未吐露。
其实她想问的是,师父,从一开始,您就料到封飞云没安好心,那为何还以身犯险?后来更是无动于衷,看我与封飞云斗得如此辛苦?
“有些事情根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终于一天,你要独自行走江湖。上次受伤对你而言不正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也权当是历练罢了。”
一目大师知晓她的疑问,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出了一番意有所指的话。
这话意味深长,本是激励人的话语,却让慕绯隐隐觉出了不好的预感。
窗户开着,涌进来的凉风把灯火吹的更加摇曳,在房间里微微荡漾。
两人又走进了封飞云的房间查看。
慕绯又吹灭了混有不败花的蜡烛,将一小块收了起来,重新从桌上拿了三支点上,让整个房间变得更加明亮。
房间透亮了,她也发现了一些特别的地方。
先前那个被自己用内力震掉双臂的人,也不知何时已经逃之夭夭了。
一个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也不可能从大门出去而让自己全无察觉,慕绯想了想,望了望开着的窗户,大致明白了。
那人从窗户此处逃了,可这也很奇怪,那人分明没有活人的气息和体温,于死人无异,骨骼扭曲,竟也会像活人一样行动自如么?
还有地上的手臂,看不出一丝异样。和一个大活人留下的没有两样。
一目大师则是走到了靠里的柜子旁,用手摸了摸上面的木板,然后敲了敲。
柜门突然开了,一个人直直地从柜子里跌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脸部朝下。
看样子应死去多时。
慕绯走过去,将那人面部翻了过来,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这个死人身上有一点着实令人出乎意料。
这张脸,和封飞云长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想了一下,她便明白了,其实这事并不诡异,是封飞云易容了这个人的脸。
一般来说,即使是易容高手,也不能凭空捏造出一张脸来,而是选取某个人作为参照,这样捏出来的脸更加真实,不容易被人识破。
易容的原因很简单,不想让旁人知晓自己的真面目。
既然如此,封飞云一定是自己和师父熟悉之人,若是陌生人,哪还需要什么易容?
但慕绯又仔细一想,这个结论有些牵强附会,自己初入江湖,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像这样身材的年轻男子就更少了。
沈清卓、弄月公子柳扶风勉强算两个,但柳扶风差不多已是个死人了,唯一有可能是沈清卓。
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易容了,那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自己是沈清卓。
可如果这人易容不是为了怕自己认出,那又会是什么呢?总不可能是嫌弃自己的脸难看,便想着用旁人的脸吧?
还有,既然封飞云这张脸不是真的,想必这名字也是假的,那他真实名字会是什么?
她有一箩筐的问题,眼下都找不到答案。
一目大师道,“进来之时,我便闻到了血腥味,因此才会屏息静气。”
血腥之气?慕绯又察看了一遍,发现这个人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不过手臂的皮肤上很特别,一圈密密的小红点,微微渗血,形成梅花一样的图案,有好几处。
这点伤口也能让师父闻到血腥之气,让慕绯不禁佩服师父敏锐的嗅觉来。
眼盲耳聪,腿瘸臂强。一目大师眼盲多年,因此知觉比寻常人敏锐得多。
她听了慕绯的描述,又蹲下摸了摸伤口处,沉吟道,“是梅花烙。”
梅花烙,是一种暗器,精巧细致,只有一根手指粗细,却能同时射出三十六根银针,形成五瓣梅花图案。
出自善于打造兵器的南宫山庄之手,是少庄主南宫翡的得意之作。
银针细如牛毛,射进皮肤之中,根本无法取出,只能将那个地方连皮带肉整个剜去。
本身伤害一般,不过,射在要害之处就有妙用了。
于是,它成了一种专门用来偷袭的暗器,专门瞄准人的喉咙,眼睛。
慕绯抓住了重点,梅花烙除非打在要害之处,否则是不能取人性命的。
而这个人只有手臂上中了梅花烙,很显然这绝不是致命原因。
那这人又会是怎么死的?慕绯百思不得解,又实在不想脱下他的衣服检查。
倒不是男女有别——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对这方面没什么拘束。
此时心存芥蒂是因为,之前在山脚下检查那个中毒的易容男子时,发黑又长着毛发的胸膛实在太过难看,留下了心理阴影。
这时,她瞟了一眼自己染血的衣袖,忽然想起来先前那个诡异的人。
那人身上伤口虽多,不过真正的致命伤,是胸前被利器直接贯穿了,这个人会不会也……
她仔细看了一下这个人胸前的衣服,才发现上面染了血迹,已经干涸,因为衣服是黑色的,屋里又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伸手探了探,这人的胸前空荡荡的,衣服直接塌陷下去,根本没有身体骨架支撑着。
情况已再明显不过了,即使她不褪下这人的上衣也知晓,这人被直接贯穿了胸腔,留下一个血洞。
而杀死他的人,应该就是易容成他的“封飞云”。
“封飞云”不仅杀死了他,还做了一系列特别的事——为他换了一套新衣物,头发也整理的一丝不苟。
若不是一开始他是从柜子里直接跌出来,看到他这幅安然的样子只会以为是睡着了。
总之,“封飞云”真是奇怪的人。
这个房间里本来有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原因打起来了,还向对方发射了暗器试图致人死地。
这时“封飞云”突然出现此处,出招直接杀了他们两个,并易容成了其中一个人的样子,然后在房间布置好,引自己和师父上钩。
可这不正常,“封飞云”何必大费周章杀死这俩人?
他完全可以在没人的房间布置一切,没必要这般多此一举。难道只是因为需要一个胞弟当作借口?
慕绯的问题又攒了一箩筐。
她正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忽然左脚脚腕一紧。
与先前如出一辙,一只手伸出来卡住了她的脚腕。
动了!动了!已经死的人竟然动了!
这场面比之前还诡异了几分。她何曾见过?
她心里一惊,身子本能后退,不过脚腕被卡着,差点跌倒,她扶着桌子才稳住身形。
右脚使力去踹那只手,那人却纹丝不动,而且那只手十分僵硬,仿佛铜墙铁壁一般,慕绯脚底硌得慌。
之前危急时刻爆发潜能可以扯下手臂,此时却不能了。
短暂思索后,她顺手桌子上的一双竹筷,蹲下身。
筷子直直插入那只手臂,将其死死钉在地上。
由于太过使力,握住竹筷的手心也被其棱割出了两道伤口。
她却感觉不到痛楚一般长舒一口气,语气却不可避免掺杂着慌乱,“师父,这死人,动了……”她又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同师父大致讲了一遍,不过对于所受的伤只字未提。
一目大师沉思片刻,道,“这……听起来像是傀儡术。传闻苗疆巫蛊术有一种,可驱尸为奴。过于歹毒邪恶,是鼠辈行径,在江湖中也是禁术。”
驱尸蛊,在将死之人的身体里下入培育的蛊虫。
蛊虫在一些血脉中游走聚集,逐渐占据整个身体。
就好像是在四肢穿入某种“线”一般,来达到操纵的目的。
不过,毕竟是蛊虫,操纵起来诸多不便,身体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不能与人比武打斗。
好在傀儡听话,痛觉全无又力大无穷,有时候倒是十分有利的帮手。
慕绯仔细瞧了一下,果真,这手臂上有一道爆起的青筋。
她想起来了,之前那人的断臂上也有,不过她那时只以为是手臂上的普通经脉,并未在意。
如今知晓了真相不禁她冷汗连连,心有余悸,生怕这人再起来。
一目大师解释说,“操纵之人便是‘封飞云’无疑,但是他早已逃之夭夭,不可能还能控制尸体。唯一的解释便是——骨骨骼肌肉的连锁反应。就像是有时烈火焚烧毁尸灭迹,由于肌肉收缩,死去之人会突然握拳坐起,其实并不可怕。”
慕绯点头,这才稍微放宽心,不得已蹲下身来,掰开那人手腕,才将脚取了出来。
一番忙活之后,倒是有了新发现。
桌子下面,有一团东西。
是一张羊皮,染了血,中间有个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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