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慕绯疑惑地问。
“化尸粉。”凌水月语气平淡。
话音刚落,撒上粉末的三具尸体慢慢开始泛起黑色的泡沫。
源源不断的从皮肉处涌出来,一团一团的,像是黑色的棉絮一样,恶心至极。
即使是对血肉模糊的尸体已司空见惯的慕绯,见此番景象,胃里也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
凌水月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平静地看着,语气依旧淡淡的,“他们死了许久了,‘血萤’又在体内产了卵,留着不仅无用,还会为祸。化尸是最好的选择。”
“血萤?”慕绯更加好奇,方才就一直听她说,却是忘了问。
凌水月道,“这是我为它取的名字,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它,只知它十分狠毒,以血肉为食,可以在死人体内孵化,也可以寄生活人身上。”
慕绯听得心惊,腐草为萤,这虫子却是腐肉为萤。
算了,别想了,越想越恶心。
先是傀儡术,又是血萤虫,江湖可真是让人长见识,让慕绯不禁连连感叹这趟可真不虚此行。
过了许久,尸体冒出发黑的泡沫才慢慢渗入泥土逐渐散去。
凌水月将瓷瓶收好。化尸粉是江湖人专门用来处理尸首的药粉,但也不是人人都有的,需要精心配置,弥足珍贵。
东面的天空澄澈透明,一缕缕浅黄慢慢从密布的层云中挤出来。
天亮了。
慕绯抬头看了一眼,知道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提醒师父小心秦梓枫三人,恐怕真会凶多吉少。
她不免有些担忧,可如今回客栈也不是,留在此处也不是,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想了想,她鼓起勇气,伸两根手指扯了扯凌水月的衣袖,如达官显贵身旁的狗腿子一般,讨好地笑着。
“那个,还望凌姑娘指条明路,不回客栈,我应去何处?此外,你说这血萤记仇,我又该如何对付?”
凌水月眼也没抬,神情不屑一顾,冷笑着道,“何去何从?其实是你的事!关我何事?与我何干?”
慕绯:“……”她不知怎么回答了,愣了一下,思绪有些恍惚,许久,才缓缓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你和他实在太过相似。”
凌水月一听笑了,如此寻常的搭讪,比流传闹市的三流小说用词还要烂俗许多。
因这张脸的缘故,她早已听过无数遍类似的话,自是不会信的。
这句看似俗套的话,慕绯却不曾撒谎,是真心示意的。
玉玲珑清冷高傲的样子不断在慕绯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举一动都带着莫名的吸引力,更为要命的是——和眼前人的感觉一样。
慕绯苦笑着摇摇头,一个人看着远处,继续自言自语,“此人算不得我挚友,与他不过近日才相见,只一面之缘,但他却留给我极深的印象。与他近在咫尺之时,我多想摘下他的面具,一窥真容。可我自知武功远不如她,只得生生忍住这个可怕的念头。”
她沉醉在与玉玲珑那为数不多的回忆里不能自拔,自是没有看到身后凌水月不可思议的眼神。
凌水月眼中三分错愕,三分憎恶,三分薄情。
她悄悄上前移了半步,叹了口气,提了内力,犹豫着,身心似乎都在颤抖。
她自知一掌下去,此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谁知慕绯却突然回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
凌水月未来得及抬起的手僵在腰间,仿佛重若千斤,只能紧紧握成拳。
慕绯双眸澄净如水,清晰地映着凌水月的身影。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头在林间迷失了方向的小鹿,虽有不安和慌乱,却无半分危害,还将凌水月的整颗心撞得砰砰直响。
凌水月闭上眼睛,深吸了两口气,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独自沿着小路原路返回。
她还有事要做,可没时间一直在此处耗着。
也许多年之后,她还数次为这一刻的犹豫而懊悔,也为最终的放弃而庆幸。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悲欢无尽,伤人伤己。
她走了后,慕绯才反应过来,只能默默跟了上去,亦步亦趋。
此时的慕绯当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只能随便找一个还算相识的人当作救命稻草,恨不得粘在身上不肯放手。
凌水月又不是耳背,自然是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却也没理会,任由她跟在自己身后。
或许心底里,她也享受这样的时光。
两人走过的小路两旁,零零星星散落着数十具尸体,有陌生人,也有先前在客栈里的一面之缘叫不上名字的武林人士。
想来也是悲惨,连云中山庄的门都没进呢,便葬身于此。
偶尔有红色萤火虫从尸体里面爬出飞起来,慕绯吓了一跳,却还强打精神跟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跟着。
竹林中,高高低低的青竹笔直挺拔排列错落有致,倒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沿着林间小路又走了一段,慕绯才看到不远处的地上,铺着一大片翠绿竹叶,上面坐着一个人,大红色的衣服如同火焰一般亮眼。
慕绯一阵惊疑,心说,这两人怎么扯上了瓜葛?初次见面时不还是苦大仇深要打要杀的么?这人啊,就是变得快。
坐着的人不必多说,自是白日里风风火火冒冒失失的红衣小姑娘叶菱纱,她标志性的链子刀依旧插在鹿皮套里挂在腰间。
慕绯戏称她为“小叶子”。
小叶子抓着发疼的胳膊,打眼看到来人是凌水月,竟又哭又笑,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突然间就泪水涟涟,“我就知你一定不会弃我于不顾。”
说完便站起身,奋不顾身扑过来,正落到凌水月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眼中满是幸福与满足,口中不停喃喃道,“我就知,我就知。”身下的竹叶都被荡得飞起来。
凌水月没回她,目光看似冷漠地拒绝。双手却回抱她的身子,又把她放在一旁地上。
凌水月半跪下来,用力撕开小叶子的左边袖子,露出裸露的胳膊,白嫩细腻,如同刚洗涤的莲藕。
可惜白璧微瑕,上面竟有一处三寸多长的伤口,一直延伸到手背,像是被某种利器割开的,皮肉模糊,鲜血淋漓。
伤口应是疼得不轻,小叶子忍得很是辛苦,额间满是没有擦去的冷汗,却倔强地一声不吭。
凌水月皱着眉头,淡淡道,“对此物不熟悉,未找到破解之法。为了保住性命,唯今之计,只有……”
说罢,她抽出了柳叶剑,剑刃寒光闪闪。
小叶子变了脸色,结结巴巴,“不会吧,你要……?”
守宫遇险,断尾求生,难道……
小叶子以为凌水月要让自己断臂自救,难免惊慌失措,吓得想要逃脱。
只是手却被凌水月死死卡着,可她哪是省事之人,挣扎地更是厉害。
最终凌水月实在不耐烦了,冷喝一声,“别动!”目露凶光。
或许是吓到了她便真的不动了。
不过她显然多虑了,那长剑并非为断她手臂——凌水月自己右手贴上了剑刃。
鲜血从伤口冒出,顺着指缝和剑刃流下,似乎是嫌伤口还不够深,凌水月又手心又贴着剑刃缓缓滑了一段。
随后,她将鲜血淋漓的右手,覆在小叶子的伤口处。
伤口不浅,她脸上也不禁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却安慰小叶子,“你在想什么?若我想断你手臂先前就断了,何苦等到此时。”
小叶子忍得也甚是辛苦,额间开始不断冒汗,嘟嘴抱怨着,“干嘛不早这样?害我在此白白等了一个时辰,有多担惊受怕你知道么!出来个狼虫虎豹可怎么办呢?”
“此非良策,不过是饮鸩止渴,你日后便会知晓。”凌水月将手掌从伤口处拿开。
好像伤口看上去也没什么变化,她又攥紧手,挤出血流。
小叶子蹙眉埋怨,忍得咬牙切齿,“那……那你干嘛不提前说,吓死我了!”由于太疼,她胳膊都开始颤抖,扯着脖子叫嚷,“疼死我了!疼疼疼!”
凌水月也不安慰她半句,实在不耐烦了,倒是直截了当,伸手点了她穴道,白了她一眼,“我啊,就是想吓吓你!”
叶菱纱:“……”
被困住穴道的小叶子彻底闭嘴了,最疼也只能把话咽进肚里。
一旁的慕绯看得触目惊心,不禁感叹,真有你的!你若为医,病人到你手里真是遭罪。
过了片刻,凌水月摸了摸手臂上面,感知到了什么,用内力将血液逼出,连带着爬出一只活物——蓝绿色的血萤。直接被凌水月用踩进泥土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手给小叶子解了穴道。
“讨厌,讨厌死了!讨厌你!哪有人这样!”小叶子刚解了穴道便噌地一下站起来,嗷嗷叫着。
右手不断握拳锤打着凌水月的胸口,其实本能也想让左手一起的,不过太疼还是收住了。
凌水月皱眉,一把抓住了她作乱的手腕,“不点穴指不定你又会怎么乱动乱叫!”
呵,理由倒充分得很!小叶子更加不悦。
待俩人消停了会儿,慕绯才走过去,掏出自己惯常用的白色丝帕,将小叶子的伤口裹好。
她眉目间尽是温柔,与经常冷眼相待的凌水月相比实在“高下立判”“判若云泥”。
竟让小叶子愣住,情不自禁叫了一声,“还是你好,慕姐姐……”
慕绯微笑着点头,全然没有觉察小叶子吞吐这几字之时内心的真情流露。
凌水月没说话,也乖乖抬起了手,伸到慕绯面前。
她手掌心血肉模糊,伤口触目惊心,看样子伤得并不轻。
想不到她这样看似冷若冰霜的人,对一面之缘的人竟会如此尽心,倒真让慕绯刮目相看了。
丝帕没了,慕绯便从自己的袖子上扯下布条,小心翼翼在凌水月手上缠了几层。
而她本来袖子处几缕布条垂着,被她打了个结,倒也显得精巧别致。
袖子破损,露出了光滑细腻的胳膊,上面三四片扇形的红色印记堆叠着,延伸到被衣袖遮挡的肩膀……
凌水月看到后,神色一凛,不顾手掌的疼痛,失礼地一手抓住慕绯的右臂,一手直接将脖颈间的衣服扒开,露出大半个雪白肩头。
慕绯:“……”她忘记了反抗。
凌水月呼吸一滞,果真不出所料,扇形印记从手臂一直延伸到肩头,在颈后消失,妖异美艳,极具诱惑。
凌水月呼吸一滞。
哇,好美,好特别。叶菱纱惊讶地说不出话,只伸手摸了摸,感觉那里的肌肤格外光滑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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