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红鳞

凌水月看着那独一无二的印记,陷入了沉思。

直到手心浸出的血染红了慕绯的衣袖后,她才回过神来。

看到那红如蒸蟹的脸,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有多失礼,与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浪子无异,甚至说是更过分了些,登徒浪子也没有当街扒人衣服的。

明白过来后她又舒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是女子,又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然就得因为名节而护她一生一世了。

再看一眼那雪白肩头,绝美印记,她心也不由得加速,一张脸瞬间也红了,想伸手替慕绯拉好衣服,又觉得更不妥当。

她只得缩回来自己的手,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这可不能算肌肤之亲吧?即便算,也是浅尝辄止,做不得数的!

思绪如麻,越理越乱,她又赶紧摇摇头,清楚脑海中那些不正常的想法,支支吾吾,“对……对……对不住了……”又看了一眼那印记,悄悄问,“这是……”

原来只是因为这伤疤吗?这伤有什么特别的。

慕绯方才未做反抗,也并未责备那出格举动,只默默拉好衣衫,隐去心里的失落,淡淡地说,“这是陈年旧伤,自我有记忆时便有了。师父说是幼时顽皮,打翻了药罐,汤药洒在身上烫伤了,所幸并不大碍。”

小叶子插嘴道,“烫的?真的?这么美,给俺也烫一个。”

“……”

伤疤?可真是特殊呢?凌水月已经心知肚明,冷笑道,接着问道,“以你方才所言,你并无幼时记忆?”

似乎发现了更有趣的事。

“嗯……何止是幼时,只记得近几年的事。据师父所说,好像是成年后害了一场大病,高烧数日不退,醒来便不记得之前的事了。问过她几次,要么闭口不言,要么也说不清楚,索性不再追问了,省得麻烦。”慕绯回道,似乎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面上越是云淡风轻,心里便越波涛汹涌。

失去了记忆,不记得父母是谁,这事的痛楚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讲述清楚的?

种种所有,如同噩梦一般围绕,让慕绯辗转难眠,直至今日,仍像是一根刺,长在心里,拔不出。只是未对外人言语过。

“幸好只是失去了记忆,要是烧成傻子那才惨呢。”小叶子笑着说。

“看她现在的样子,虽说不是傻子,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凌水月意有所指。

“……”

真是有趣!对于眼前这个谜一样的人,凌水月又多了几分兴趣。

见凌水月手心伤口隐隐有血透过布条,慕绯贴心地为她右手又缠上几道布条。

慕绯无意间触上她的手,沉吟道,“若你的手再冷些,就和他更像了。”

本来是无心之语,听在凌水月耳中又别有一番意味,她突然收回了手,厉声道,“不要开如此玩笑,我不喜欢。”

慕绯点头如捣蒜,“好好,我以后不说了就是。”

不过调侃一句罢了,怎会惹得这人如此不悦?

慕绯虽然也有些迷惑,不过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撇清二人的关系来,“我知你不是她,你与他大同相同,他是无情狠心之人;你却是面冷心热,不然怎会对一个陌生人出手相救?”

听到这,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叶子撇了撇嘴,大声嚷道,“谁说我和她是陌生人?我和她……”

凌水月忽然扭过头盯着叶菱纱,歪着头,面带微笑,似乎等她说出些什么。

小叶子突然停了嘴,话锋一转,“我和她白天不就认识了吗?认识时间短就不能是挚友了?”

这番话说的不错,交心并不在于时间的长短。

有人一生遇人无数,难逢知己;有人一见如故,便成君子之交。

凌水月淡淡道,“她伤因我而起,无论是否相识,我自是要救的。换做其他人,我定不管不顾。”

慕绯疑惑,更加好奇二人之间发生何事,“莫非她这伤是替你受的?”

“不是替我受的,是我伤的。我本想杀她的,若非她眼疾手快抬手挡了一下,那伤口应该在她脖颈处。不料她实在倒霉,闻血腥而来‘血萤’进入了伤口却浑然不知。若她死了,死后尸身也不得安宁,会带来诸多不便甚是麻烦,所以只能救。”说这话时,凌水月面容冷漠冰霜,没有半分温情与怜惜,甚至还有隐隐的快感。

慕绯:“……”这未免也太可怕了些。难道方才流露出的温柔都是假的么?

此言一出,慕绯感到失落倒是其次,反倒是叶菱纱,一时间只觉肝肠寸断,眼中瞬间隐隐含泪。

本来,凌水月那一剑刺得虽然决绝,她却仍可以安慰自己,那人不过是一时冲动,想吓唬吓唬,好让自己知难而退,其实内心本不愿伤自己的。

可如今亲耳听到凌水月脱口而出的话,可谓字字诛心。

叶菱纱缓缓插嘴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对于我,你就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她强忍着即将溢出的泪水,一双眼睛通红。

整个人仿佛在这瞬间,经历所有沧桑,从不谙世事的少女走向成熟,失去了所有天真。

看她如此,凌水月终于软了下来,长叹一口气,“是,伤你并非我的本意,不过是一时冲动。本想吓唬你一下,却没控制好力道,又阴差阳错吸引了‘血萤’,害你有性命之忧,若我当真想你死的话,便不会费尽心力去救。更不会自残用我的血为你驱毒。”

同样的一件事事,换种说辞便显得委婉动听多了,听起来也不那么刺耳了。

小叶子也甚是卑微,也不管这番话是真是假,听凌水月这般说,便止住了泪水,几乎破涕为笑了。

可她还来不及高兴,凌水月接下来的话,便如一盆冷水,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凌水月一字一顿,“我的秉性你早该清楚的。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手上沾满无数鲜血,身上背负无数性命。我贪婪自私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有人都会成为我的棋子,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履,你也一样……因此,还不离我远些!”

这或许是番气话,或许是吐露心声,谁又知晓呢?

慕绯竟觉得这番话似乎是在对自己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看不透凌水月这个人,但她总觉得这人身上好像带着致命的诱惑,即使遍体鳞伤,也不愿离她越来越远。

正说着,凌水月神情有些不对,她眼睛一眯,神情严肃,屏住了呼吸,悄悄后退着。

小叶子也感觉耳边沙沙作响。回头一看,一个“人”颤颤巍巍穿过竹林,朝此处走来。

这人近在咫尺,不过数十步之遥。皮肤大片溃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目,黑红色液体混合着星星点点的蓝绿色从身上的小洞里流出。

俨然算不得一个活人,与刚从埋在坟墓里的棺材中爬出来的尸体无异。

这人行动不算迅速,脚步声也很重,若隔平时,江湖人都能轻易察觉。

只是方才三人为其他事分心,无暇顾及,连这人隐藏在竹林深处也未发觉。

没有看见过如此“大场面”的叶菱纱已然愣住,呆若木鸡,连逃跑也忘了。

倘若隔她平时的性子,即使不骂上两句,也一定会因为空气中弥漫的恶心臭味而捂住口鼻皱起眉头,可此时,她只能呆呆站着,双腿沉得一步也挪不动。

慕绯见状飞身而上,一把揽住叶菱纱的腰,另一手抽出她腰间鹿皮套里的双刀,翻腕后飞出,将一旁的竹子削断一截。

随后,手指轻轻一勾细链,收回了双刀,断竹却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射进那“人”的胸膛,黏腻的液体溅出。

只是,断竹却轻易从那人胸膛穿过去,落在后面的地上。

倒不是因为慕绯用了多大力气,而是这“人”的身体没有什么阻隔,似乎空荡荡的。

这……

叶菱纱紧紧抱着慕绯的身体,即使落地了也不松开,内心既惊喜又有一股酸涩涌出。

她想出手相助的是凌水月,却又知凌水月不会顾及自己死活。

慕绯思索着,这人和白日里身上爬出蛊虫的狂刀门弄月公子柳扶风相似,不过可比柳扶风惨多了。

它其实已经死了,身体已经完全被蛊虫占据,没有痛觉没有意识亦没有情感,是一句行尸走肉罢了。

刀剑对它毫无用处,若用强劲掌力可以将它震碎,但那样必然血肉四溅,未免太恶心了些,而且很有可能会沾染体内的虫卵。

不过只要力道把握的好,便可将“它”推出去数丈而不伤其分毫,虽然不能彻底根除,但逃跑的时间还是有的,而这分寸力道慕绯自认为掌握得很好。

她将双刀送回套子里,将叶菱纱护在身后,低声安慰,“没事的,莫怕……”另一手运功,准备用掌力将其推出去。

“它体内有活物,用火。”退居一旁的凌水月提醒道。

火……?

慕绯恍然大悟,蛊虫是活物,那必然也是血肉之躯,岂有不怕火之理?

可出客栈时十分匆忙,没有带火折子,下次一定火折子不离身。

想了想,她又拔出了那链子双刀,在衣服上擦了擦,双手各握一把,两把短刀交叉来来回回飞速摩擦。

铁器撞击便可擦出火花,地上满是枯黄的竹叶,很容易就引燃,只是,链子长度不够,两刀又短,飞出的火花只有星星点点,远远不够。

凌水月:“……”

她什么也没说,抽出了自己柳叶薄剑高高抬起,示意一下,助她一臂之力。

二人一刀一剑配合着,来来回回飞速摩擦,火花落在那人脚下的枯叶上,一股浓密的黑色烟雾慢慢升起,然后火苗噌的一下子窜出来,越燃越旺。

“它”没有意识,根本不知用脚将火苗踩灭,任由火苗将自己包围。

几只飞虫从它身体里飞出,却终究逃不过被火焰吞噬的命运。

必必剥剥的声音传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糊味,再配上原来的腥臭之气,让人闻了只作呕。

叶菱纱不禁捂住了鼻子,皱着眉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凌水月收了剑,摸了摸剑刃,烫得厉害。

她不禁感叹,这人在短短的一瞬间想出来如此法子,虽称不上有多妙,确实也有几分聪明,心有玲珑七窍。

可惜比自己还差了一截……因为自己有更秒的法子。

在那蛊虫化作飞灰之后,凌水月带着玩味的笑走上前去,拍拍慕绯的肩膀,“其实……用内力可以将柴火自燃的,你不知道么?”

感谢“一笑无白”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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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红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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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雪妖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