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入帝京

寒冬腊月西风紧,正午浓云蔽金乌。

行至济州城外,车驾被人截留,听得芰荷的回应,依岚浅笑着询问:“你读书识过字的?”

“之前姐姐待我好,破例允了我随她读书,勉强认得些字。”芰荷轻柔回应。

“你叫杜阿姊姐姐,日后也这般唤我吧,不必见外。”依岚目光和煦的端详着她,“感觉这些日子你太拘谨了,放松些罢。”

“多谢姑娘。”芰荷依旧小心翼翼地,脸颊微微泛着羞涩的红晕。

依岚起了逗弄的心思,“该谢什么?”

“…姐姐。”芰荷的脖子都要埋进衣裙里了,惹得依岚嗤笑出了声。这人好似也不是个城府深的,留在身边或无不可。

“依姑娘,前头有人点名给你留了个锦囊。”马车外忽而想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是裴肃的贴身随侍。

闻言,依岚眉心一蹙,但还是柔声应允,“稍待,”继而转头给芰荷递了个眼色,小丫头便开门将东西接了进来。

一个绣工精巧的墨色锦囊入手,依岚翻来覆去的瞧了几眼,捏了捏内里的物件,将抽绳解开,拿出了一张细小的纸条来。

读罢纸条上的内容,依岚的凤眸顷刻眯起,纸条上只有八个清秀的小楷,外加玄镜宗的一道徽记:“远离公府,提防裴肃。”

依岚倒吸一口凉气,将纸条撕碎丢进了手中的小暖炉中,直接撑着芰荷的手,颤巍巍的起身开门出去寻那随侍,“管家,敢问方才是谁给您的锦囊?”

“是那个军爷。”管家抬手指了指前头和裴肃寒暄的一个身着戎装的守卫。

此时,裴肃余光瞧见了依岚,紧走两步道:“依姑娘怎出来了?可是那物件有何不妥?”

“算是吧,”依岚轻声回应,朝着那守卫微微欠身,“可否劳您告知,这物件是谁人交给您,您又是如何转交给我的?”

“是个小乞儿,只说让我拦下广平侯府的车马,将锦囊交给随行的姑娘,工钱一两银子。”守卫粗声大嗓的解释,并未多心。

乞丐么?谁家乞丐求人办事拿得出一两银子?依岚气得笑出了声来,这群人当真阴魂不散。

她冷冽的眸子扫视着城门外游走的人,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转而对裴肃道:“小侯爷,实不相瞒,锦囊内有个条子画着玄镜宗的徽记,这是故意点我了,他们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依姑娘无需忧心,某送你上京,他们不敢拦阻。入了京再仔细商量你的住处,只要有朝堂中人护着,便不会有事,这都是小问题,轻而易举便能解决。”裴肃云淡风轻的回应,“天色寒凉怕是要落雪,我们加紧赶路吧。”

“好,有劳小侯爷。”依岚微微福了福身子,由芰荷搀扶着回了马车内。

不远处城墙拐角内,几双眼睛随着依岚身形隐入车内,一并消失在了济州城外的人流中。

虽说纸条湮灭成灰,可那八个字却印在了依岚的脑海里。

岑商和裴肃张罗着自己入京,论信重,她心里偏袒岑商。况且裴肃和杜司司是一条船上的,依岚虽答应加入,却连船家姓甚名谁都不知。

让人远离公府,对裴肃却只是提防。这条子是何用意,依岚揣摩不透。

也不知是否存了挑拨离间的心思。

但最要紧的症结,乃是岑商席间才袒露的公府世子身份,玄镜宗缘何会了如指掌?这分明是不打自招,主动亮出底牌,敲打依岚,即便是朝堂消息,他们也是有耳目的。

依岚的心事无人可说,只自己腹诽:“被视如至亲的人投毒谋害,经历了此番背叛,又怎会轻易相信他人?玄镜宗递送条子除了添堵,还能指望她感恩戴德不成?”

人心叵测,动机难料。此番入京只怕荆棘遍布。

好在后续的旅程并无异样,而岑商竟早早的带着鸣霄在京城南门外迎候,该是裴肃提前给人递送了消息,却瞒着依岚并未坦言。

裴肃着人停了车马,前去与岑商寒暄。人家亲来迎候,依岚也不能失了礼数,由芰荷搀扶着一道下了马车过去,微微福身一礼,“岑世子。”

闻听此语,岑商不由一愣,有些不自在的拱手回礼道:“姑娘不必如此称呼,岑某还是昔日的人,若不介意旧称即可,再说这身份也还没公之于众。”

“是依岚莽撞了,多谢岑兄远来相迎。”依岚浅笑着应承。

“时近晌午,二位舟车劳顿,不若先移步星辉楼吃个便饭,稍作休息?”岑商轻笑,热唠的招呼着。

裴肃淡然的望着依岚,“依姑娘,岑兄当真费心了,这星辉楼可是京中最有名的酒楼,若非提前招呼店家,此刻去定是连个散座都没有的。你是南方姑娘,今日也尝尝这京中菜色,品个新鲜?”

“多谢岑兄操持,多谢小侯爷相告,依岚自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依岚眉眼弯弯的回应。

“那咱这就一道过去吧。”岑商难掩欣喜。

“好,某和依姑娘的马车要走得慢些,劳岑公子先行一步了。”裴肃朗声解释着,朝着人微微拱手。岑商颔首回礼,翻身上马,带着鸣霄直奔星辉楼而去,提前将菜色酒水张罗妥帖。

京中宽阔的官道青石平整,街巷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车马的行进自是慢悠悠的。

依岚不曾入京,难免存了好奇,不再顾及外间的寒凉,推了车窗探出了一个小脑袋,观瞧着鳞次栉比的楼阁,流连于五花八门的街市繁华盛景。

此处的官话语调更显干脆豪放,听上去颇有北方人爽朗热情的性情烘托,让人没来由的心情舒畅。虽是暗潮汹涌,龙潭虎穴一样的陌生地,依岚心里却无丝毫排斥。

这一路走来,依岚对周围的事情好似并无特意留心的。芰荷看她入了帝京反挪不开眼了,便当是依岚心情大好,忙从包裹里寻了个厚实的崭新披风,轻手轻脚的给人裹上了,“外间风凉,姐姐仔细着身子。”

依岚抬手拢了拢系带,脸上笑靥深沉,“多谢了。”她随意拉过芰荷的手摸了摸,柔声道:“呐,暖炉给你,你这小手都冷了。”

芰荷也没有推脱,在人身旁给暖炉加了两块通红的炭火,规矩的捧着,也一齐将视线投去外间的街巷风物。

“姐姐来过京城吗?”芰荷轻柔的发问。

“不曾。”依岚望着街道上白发老翁的小木车上火红火红的,带着些许冰晶的糖葫芦,觉得很是新鲜。这物件她见过,可方才马车旁走过的小孩嘴里发出的“嘎嘣嘎嘣”的脆响,在南方潮湿的天色下,是不可能有的。

马车悠悠的晃荡着,停在了主街最是热闹喧嚣的一处,依岚出了车轿,抬眼望去,这精致的楼阁轩窗明净,画栋雕梁,体量亦然高耸宽大。

鸣霄在门口候着,看见了来人只微微颔首,引着她和裴肃上了第三层一早备好的雅间。

岑商负手立在雅间的花窗前,一身宝蓝色的曲领锦衣长袍,腰间别着嵌了银制鸟兽的纤细皮质束带。头顶一白玉小冠总起一头乌发,背身立在正午的光晕里,周身都染上了一层柔暖的鹅黄。

沐光出尘,翩翩少年。立整的站姿、挺拔的脊背一如这人的性情,透着年轻人的孤傲与倔强。依岚入眼的便是他的这般模样,心底不免有些感慨。小城儿郎一跃成了公府继承人,外人艳羡,只不知他的心路该当如何?

大起大落的,恐怕内心都不会如外表那般恬淡自安。当年依岚从千金掌珠沦落阶下囚,即便被带回了师门悉心教养,百般荣宠,心底的波澜也难以压下。

听得响动,岑商快速回过身来,招呼二人落座,席间已经备下了茶点果品,“若论对此处的熟稔,岑某也是初来乍到,不便在裴兄面前班门弄斧,是以这菜色只点了些招牌,其余的还劳裴兄见教。”

裴肃手里掂着折扇落座,乐呵呵道:“没问题。”

依岚本想在他身侧寻个门边的位置落座,岑商却忽而出言,“姑娘今日是远来贵客,还请上座。”说罢便给人拉了正对房门的主位椅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按身份地位论礼数也好,按年龄资历论辈分也好,她都坐不得那个位置。

见人踌躇,裴肃直接起身道:“今日我就托大提一句,岑公子说的不错,深论起来今日只依姑娘是客,年岁也比我二人小上好些,我二人这当兄长的,理应好生招待,快坐过去吧。”

依岚轻笑,抬眸正对上岑商期待的眸光,便也顺从的坐了过去。至于岑商这个最为尊贵的东家,反而兴冲冲的去了门边的位置。

酒菜齐备,岑商给裴肃和自己斟了酒,又给依岚添了盏清茶,提了一杯后,正色道:

“姑娘午后歇在何处?若是方便,直接随我回公府安置?我两日前已与家母言明了,宅院已然备置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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