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临安的霓虹在潮湿的街道上流淌成河。
黑色迈巴赫无声滑入这片光海,车窗摇下半扇,露出白时予被光影切割的侧脸。霓虹掠过他高挺的鼻梁,在下颌线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怎么想起我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人快死了。”白鹤梵吐出这几个字,像丢出几颗冰冷的石子,“或许突然良心发现吧!”
话音一转,那语调变得黏稠而玩味,目光也攀上白时予的侧脸:“这么多年,我的好弟弟,你就不想我?”
窗外的世界还在飞速后退,五彩斑斓,却仿佛一点也落不进白时予的眼底。
“想?”他声音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你当初送我出国时,可没那么念旧情。”
指节轻轻敲击着真皮扶手,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白鹤梵低笑起来:“在国外这些年,你不是也过得风生水起?怎么不说说自己得了什么利。”
“我有什么好得利的,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嘛。”
“弟弟啊,”白鹤梵拖长了音调,“你这就冤枉我了。当初这么做的,可不是只有我,我只是比他们做的过了……那么一点点。”
白时予闭上双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显然不愿再继续这场对话。
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平稳停在一处高档私人公寓前。许方知从后视镜望向白鹤梵,声音谨慎:“先生,我们到了。”
白时予睁开眼,毫不犹豫推开车门。
“不用送了。”
车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决绝而响亮。
白鹤梵透过深色车窗,望着那道挺拔消瘦的背影毫不留恋地走向公寓大门。
“没大没小。”
他悠悠叹道,语气辨不出是无奈还是讥讽。
许方知透过后视镜瞥见老板晦暗不明的神色,没有接话。他恍惚忆起五年前,少年被白鹤梵逼至绝境时,眼底一片死寂的模样。
“先生,接下来是回公司还是老宅?”
白鹤梵收回目光,指尖揉了揉眉心:“回公司。这几天你多看着点,老宅那边……估计不会安分,想办法拦着。”
“明白,我会安排人留意。”
黑色迈巴赫无声滑入车道,缓缓驶离。
高处,一间尚未点亮灯光的房间里,白时予静立在窗边阴影中,目光追随着那辆逐渐远去的车影,直至尾灯融入城市的璀璨星河。
“叮——”
消息提示音划破满室寂静。
白时予抬手拉拢窗帘,将窗外世界彻底隔绝。
“啪”的一声轻响,遥控器点亮室内的灯,冷白光线瞬间驱散黑暗,映亮他脸上深不见底的沉寂。
手机屏幕上,备注“华姐”的联系人发来信息:「你回国了。」
白时予垂眸,回了一个字:「嗯。」
「既然回来了,就来看看她吧。」
「知道了。」
他退出聊天界面,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转身走向卧室。
半小时后,浴室门推开,蒸腾雾气中,白时予走了出来。他换上宽松黑色外套,衬得身形愈发清瘦。随手将半湿的头发拢起,在脑后束成松散的发髻,露出清晰而苍白的下颌线条。
拿起手机,门锁轻声合上,公寓重归寂静。
Outdream酒吧深藏在商业步行街的霓虹光影之中。
推开门,声浪裹挟着电子乐的鼓点瞬间将人吞没。迷离灯光切割着拥挤舞动的人群,空气里混杂着酒精、香水与荷尔蒙的气息。
白时予面无表情穿过喧嚣人潮,走向吧台。
吧台后,半扎狼尾的男人正背对着这边熟练摇晃调酒壶。他转过身时,几缕未被束起的发丝垂落颈侧,勾勒出不羁的野性美感。
白时予走近,屈指敲了敲光洁台面。
季景郁抬头,眼中爆发出惊喜:“你怎么来了?”
他立刻放下调酒壶,旁边常客吹了声口哨:“季老板,这位美人面生啊,不介绍一下?”
“滚啊!”季景郁笑骂着甩去警告眼神,“小心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利落解下围裙,朝另一边打响指:“柯屿,过来代我一下!”
穿着侍者服、模样清秀温顺的少年小跑过来:“老板,你去吧。”
季景郁拍拍柯屿肩膀,绕过吧台拉住白时予的手腕,带他穿过人群,走向侧面不起眼的楼梯。
二楼露天阳台仿佛被精心藏匿的秘境,与楼下喧嚣彻底隔绝。繁茂绿植与缠绕其间的暖黄色小串灯交织,勾勒出朦胧私密的边界。
季景郁拉着白时予在柔软沙发椅里坐下,身体自然倾向他:“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白家…知道吗?”
白时予没有回答,目光落在自己仍被攥着的手腕上,继而定格在季景郁手背那道已然变淡却依旧清晰的旧伤痕。
他喉结微动:“老头子的意思。”
季景郁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手背,无所谓地笑了笑,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早没事了,没留下后遗症。”语气轻松,“别老瞎担心,那根本不是你的错。”
白时予沉默下去,他抬起头,定定望着眼前的人。季景郁的笑容在迷离灯光下显得不真实,视线仿佛穿透此刻惬意,骤然跌回那个冰冷刺骨的夜晚。
记忆裹挟风雪呼啸而至,那时少年眉眼尚且青涩,却已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莽撞地朝他伸出手,说要带他离开白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可白鹤梵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白家那沉重的镣铐,又岂是轻易就能甩脱的。
微风拂过,串灯摇曳,将此刻宁静与回忆中的凛冽切割成两个世界。
“回神了。”季景郁带着笑意的声音将他拽出。
白时予眼睫微动,视线重新聚焦:“我想尝尝你调的酒。”
“好啊,”季景郁立刻起身,笑容扩大,“那你等我一下,累了,就休息。”
他利落转身,推开玻璃门,将阳台宁静重新留给白时予。
门合上后,白时予走到阳台边缘,微凉夜风拂起他额前碎发。双手扶着冰凉金属围栏,眺望远处都市中心那片由玻璃与钢铁构成的、灯火通明的摩天楼群。
而同一片夜幕下,相隔数条街之外的僻静巷弄深处。昏暗光线无法照亮的角落,阴影蠕动,夹杂着被捂住嘴后绝望的呜咽和钝器击打的闷响,与远处酒吧隐约飘来的音乐扭曲交织,又被厚重墙壁和夜色迅速吞没。
白时予望着远方璀璨灯火,对近在咫尺的黑暗一无所知。
当季景郁托着酒杯回到阳台时,发现白时予不知何时已靠在沙发里睡着了。墨色长发松散开来,几缕发丝垂落,遮住苍白的侧脸和紧闭的眼睫,显得易碎而安静。
季景郁放轻动作,将杯中色泽深邃的酒轻轻放在桌上,杯底与玻璃桌面接触,只发出极轻微一声脆响。
他无声坐下,小心翼翼侧过身,伸出手极轻极缓地将白时予歪倒的头托靠在自己肩上。
白时予在睡梦中微蹙的眉宇稍稍舒展。
季景郁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任由对方的重量和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此刻的白时予,陷于浓雾弥漫的海岸。湿冷雾气缠绕,视野所及尽是灰蒙。
一道身影出现在朦胧迷雾中,稚嫩童音从身后传来“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白时予猛地转身,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的模糊身影: “你是谁?”
那童声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低语:“水里……好冷啊。”
白时予再次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身体想动也动不了。
“来陪我吧……”
随着这句低语,黑色潮水无声上涨,冰冷黏腻的海水拍打在他小腿上,刺骨寒意钻心而入。
咸涩海水扑面而来,彻底吞没了他,强烈窒息感扼住喉咙。
白时予骤然睁眼,胸腔剧烈起伏,梦中溺毙的窒息感余威犹在。
视线恍惚一瞬,最先聚焦的是眼前桌上那杯未曾见过的酒液。
“醒了。”身旁传来季景郁温和的声音。
白时予坐直身体,用力揉了揉眉心。
“我睡了多久?”声音带着刚醒时的低哑。
季景郁轻轻活动发麻的右肩:“没多久,才半个小时。”
他看着白时予伸手拿起那杯酒,抿了一口。
“太淡了。”
季景郁笑出声,眼底掠过复杂:“阿予,你是忘了自己那点酒量了?”
“五年,”白时予放下酒杯,目光投向沉沉夜色。
“能改变很多事。”
季景郁笑容淡去,染上不易察觉的苦涩:“是啊。”轻声补充,“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嘛?”
短暂沉默后,白时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冰凉杯壁。
“还不错,至少……我是自由的。”
季景郁微微一怔,眼底阴霾悄然散去,他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不再交谈。
夜风轻柔拂过阳台,串灯在他们头顶安静闪烁。他们并肩坐在柔软夜色里,共享一片无需言语填满的寂静。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时光。
我开始了漫长的修改过程与申签流程,命很苦。[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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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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