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酒液见底。季景郁见他放下空杯,指尖在杯沿轻轻一搭:“之后有什么打算?”稍作停顿,又补了句,“是留下来,还是继续待在国外。”
“白家现在的掌舵人是白鹤梵。”他声音平静,像在陈述与己无关的事实,“五年前,我退出了争斗,五年后我也不会参与。”
季景郁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你呢,景郁?”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季景郁微微一怔。
“季家的情况你知道,”他扯了扯嘴角,“我脱不了身,况且……我也不能那么做。”
“那就祝你一切顺利。”白时予站起身,黑色外套在昏暗灯光下泛着细微褶皱,“有需要可以找我。”
季景郁跟着起身,笑了笑:“改天我请你,一起聚聚。”
“随时。”
Outdream酒吧门外,白时予拐进了侧旁的窄巷。巷内光线晦暗,与来时灯火通明的商业街判若两个世界。
空腹灌下的酒开始灼烧胃壁,钝痛一阵阵蔓延。他扶着墙停下,微微弯下腰,手指用力按紧发疼的部位。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他苍白的脸,叫车软件的界面在指尖下晃动。
叫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他恍惚听见某种细微的拖拽声,像是重物在粗糙地面摩擦,时断时续。他猛地回头,巷子深处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
一辆出租车打着“空车”的灯牌缓缓驶来,停在他面前。
“苑亭公寓。”他钻进后座,声音因疼痛而微弱。
“好嘞。”司机是个热情的大叔,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自然地唠嗑道,“小姑娘,这么晚还在外面,一个人多不安全啊。”
白时予懒得纠正司机将他错认成女性的事实,只是疲惫地合上眼,没有回应。
司机大叔讨了个没趣,讪讪地笑了笑,随手打开了车载广播。
“现在为您播报的是本台午夜情感节目……”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车厢内流淌,她停顿片刻,用一种极具安抚力的语调继续说着,“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我们都在寻找一份宁静。或许,真正的宁静并不在于外界的安静,而在于内心的平和。愿你能在忙碌的生活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宁静之地。”
广播的声音和白时予急促的呼吸声交织。
公寓门锁发出“嘀”的轻响。
玄关的灯光倾泻而出,清晰地照亮客厅里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莫秋阑穿着深灰色居家服,闲适地靠坐在沙发上,仿佛他才是这间公寓的主人。
“回来了。”莫秋阑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僵在门口的白时予。
“你怎么来了,”白时予的声音带着刺,“莫家是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莫秋阑起身走到他面前,无视了那句带刺的话。他伸手扶住白时予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
“胃不舒服了?”他半扶半抱地将人带到沙发旁坐下,“等着,我去拿药。”
白时予陷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疼痛和疲惫交织成麻木的网,将他紧紧包裹。
莫秋阑很快拿着温水和胃药回来,却发现白时予已经睡着了。浓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额角沁着细汗,睡颜在灯光下脆弱得与平日判若两人。
他俯身轻轻拍打白时予的脸颊:“时予,醒醒,把药吃了再睡。”
白时予蹙眉,睫毛颤动了几下才勉强睁眼。灯光落进他朦胧的眼底,映出一片迷茫的水光。他偏头想避开那只手。
“不需要……你……”
莫秋阑稳稳托住他的后颈,将药片递到他唇边:“就几秒钟,咽下去就好。”
白味予不情愿地张嘴,舌尖触到苦涩药片时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就着莫秋阑的手喝了两口水,喉结艰难地滚动。药片滑下喉咙的瞬间,他立刻挣脱了那只手,重新陷进靠垫里。
“可以了吧……”声音越来越轻,呼吸很快又变得绵长。
手机铃声猝然响起。
莫秋阑迅速拿起手机按静音,第一时间看向沙发。白时予在睡梦中蹙眉,但未醒来。他握着手机无声地走向阳台,轻轻拉上玻璃门。
夜风拂面而来。
他站在栏杆前,深吸一口气,重拨了刚才的号码。
电话瞬间接通。
一道沉稳的女声传来:“他的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
“发生了什么?”
“老毛病了。”莫秋阑的声音低沉,目光却透过玻璃门望向沙发上蜷缩的身影。
电话那头的女声顿了顿:“莫医生,你是他的法定监护人,当初送他出国,就是不希望他走上和莫小姐一样的路。”她的声音沉重了几分,“遗传和环境的因素,有时并非人力所能完全扭转。”
莫秋阑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望着窗外沉沉的都市夜景,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我很清楚。”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沉肃,“他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健康平安地活下去。”
短暂的沉默。
“我姐姐……她还好吗?”
临安私立医院住院部高层,一身白大褂的女人站在护士站旁,准备记录的手顿在半空。她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墙壁,落在远处那间特殊病房上。
短暂的沉默在电话线中蔓延,带着沉重的分量。
“还是老样子。”
她最终用极力维持平稳的专业口吻回答。
阳台上,莫秋阑闭上了眼睛。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中,却又每一次都带来钝痛。
“嗯,我知道了。”
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初秋的临安,晨昏时分渗着一丝沁人的凉意。
白时予被一阵钝痛惊醒,他蹙眉,尚未聚焦的视线先被厨房飘来的香气吸引温暖,踏实,一点点驱散了他眉宇间的倦意。
他撑坐起身,指尖用力揉着太阳穴,注意到茶几上那杯水。端起,抿了一口。
不是白水。温热的蜂蜜水,恰到好处的甜润悄然滑过喉间,抚平了不适,也让他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
他放下杯子,循着香气走向厨房。倚在门框边,看着那个穿着深灰色居家服的挺拔背影。
那人正微微俯身,小心照看着咕嘟冒泡的砂锅。
“你怎么还没走。”白时予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
莫秋阑没有回头,目光仍停留在粥上:“怎么?今天是想和我一起去医院?”
“少自作多情。”
莫秋阑侧过半边脸,视线掠过他依旧苍白的脸色:“身体是你自己的。”他手中的汤勺轻轻搅动,热气氤氲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这次运气好,下次,可有你受的。”
“我可没让你来。”
白时予别开脸,没去看莫秋阑的神情。
他径直转身回卧室,拿了干净睡衣走进浴室。
水声停歇。
再出来时,他已换上一件黑色衬衫。过于清瘦的身形撑不起挺括的布料,肩线垮塌,衣摆空荡,更添几分难以言说的脆弱。
餐厅里,莫秋阑已将熬煮好的鲜虾粥端上桌。细腻的白粥间点缀着嫩红虾仁与翠绿葱花,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他盛出一碗,轻轻放在白时予常坐的位置前。
“尝尝看,”他声音温和,“味道有没有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