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槐树酒吧
霓虹灯牌上的“鬼”字在雨幕中忽明忽暗,一个穿着精致西装的男人斜靠在吧台前,松了松领带,将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他皮肤很白,生得一副斯文相,金丝眼镜后却是一双懒散到近乎厌世的眼睛。
“你说现在的人是不是有病?”他敲了敲吧台,冲着擦杯子的服务生抱怨,“我堂堂一个……咳,”他硬生生咽下后半句,改口道:“我当年学金融是为了拯救世界吗?是为了给那帮孙子写PPT到凌晨三点?”
华雁西,金融从业者,大概不到30岁,目前体验职场中。
服务生赔着笑点头,手里的玻璃杯突然「咔嚓」一声裂了道缝。华雁西瞥了一眼杯沿渗出的黑气,眉头微皱。
这时,一个瘦高的服务生端着托盘从后厨走出,与华雁西擦肩而过。他制服袖口露出一截苍白手腕,上面缠着几缕蛛丝般的黑气。
华雁西突然噤声,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划,“有点意思。”他起身离开座位,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雨丝斜斜掠过巷口,华雁西倚在墙边,看着服务生如同傀儡般无意识的走出酒吧后门,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跟了过来。
脚步突然停下来,黑气正被一股无形之力从他天灵盖抽出,如溪流般涌向窗外某个方向。服务生浑身一颤,眼神瞬间空洞,又恢复如常,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回走。
如果祁路在这里,就能认出来,眼前的服务生正是递给自己雨伞的那个人。
黑气汇成一股细流,蛇一般钻向枫林苑方向——正是林清家所在的街区。华雁西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火光映亮袖口内若隐若现的暗纹,形似冥府彼岸花。
“算了,”他对着虚空吐了个烟圈,“他能解决。”
转身欲走时,他突然顿住脚步。巷尾垃圾桶旁蜷着一只黑猫,金瞳在暗处幽幽发亮。
华雁西蹲下身,烟头在猫眼前晃了晃,“告诉郁莫陈,地府最近不太平,悠着点儿来,我可不想写报告”他弹了弹烟灰,轻笑一声:“还有,陶时内家伙的树根都快扎进黄泉了。”
不等沈晞白回答,华雁西就已消失在雨幕中,只剩一地烟灰诡异地聚成铜钱状,被风吹散前隐约响起一声铃铛清音。
沈晞白待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开口,“不会抽烟装什么呢,跟谁学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金瞳中闪过一丝无奈,“还是回去告诉郁莫陈吧,这家伙最近麻烦事够多了。”
回到尚水阁的时候,店里只有陶时一个人。
“他去找叶淮枫了。”
郁莫陈打车到枫林苑时,叶淮枫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他下车后,远远看到叶淮枫靠在车边,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头发微微蓬松,带着一点自来卷,和之前几次见面时的冷峻形象截然不同。
“叶警官,”郁莫陈走近,“你这是......刚睡醒?”
叶淮枫瞥了他一眼,将咖啡杯扔进垃圾桶,“三天没回家了,趁今天有空回去洗了个澡。”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睡了一小时。”
这时后备箱"砰"地一声关上,丛岸拎着取证箱走过来,衣服皱巴巴的,下巴上还冒着胡茬。"老大,我这都五天没回家了,身上都快馊了。"他夸张地扇了扇鼻子,"你这好歹还洗了个澡。"
郁莫陈笑了笑,“辛苦了。”
叶淮枫转身朝楼里走去,“走吧,早点查完早点结束。”
“先等一会儿,”郁莫陈从包里掏出一个木盒放在车前盖上,打开木盒,是两片细长叶片,“这是柳叶,柳叶开眼见鬼”
以柳叶擦眼见鬼,是自灭两盏灵灯。凡人肩头有三盏灵灯辟佑,天不使灭此灯,百鬼莫能相近,然而若是自行不宜,灭了此灯,徒然自寻死路。
丛岸拎着箱子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等上了电梯才发现两人没有跟上来。只好先按好楼层,到林清家门口等着。
郁莫陈站在林清家的门前,接过丛岸递过来的乳胶手套,手指轻轻抚过门框,感受到一股阴冷的黑气从门缝中渗出。他回头看了一眼叶淮枫,后者正警惕地环顾四周,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
“叶警官,”郁莫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透明的玻璃弹珠,在指尖转了转,“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别开枪。”
叶淮枫好奇,“这是什么?”
“破障珠,”郁莫陈笑了笑,“专门对付鬼打墙的小玩意儿。”
他说完,将弹珠轻轻抛向门缝。弹珠落地后,内部的金色符文骤然亮起,像一条游动的金蛇,顺着地面滚入屋内。
弹珠滚过的地方,空气中泛起一阵涟漪,仿佛无形的屏障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原本昏暗的客厅突然亮起一盏吊灯,灯光摇曳,映出墙上斑驳的血迹。
叶淮枫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柄。郁莫陈却神色如常,抬脚迈入屋内。
“走吧,叶警官,”他回头看了一眼叶淮枫,“证据就在里面。”
郁莫陈推开儿童房的门,灰尘在阳光下浮动。
一只褪色的小熊玩偶歪倒在衣柜旁,玻璃眼珠正对着客厅方向——那是它惯常的位置。无数个夜晚,它就这样沉默地见证着女主人的伤痕。
郁莫陈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小熊右眼。那里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泪水浸蚀的痕迹。曾经是林清会带着伤痕累累的手臂触碰它的眼睛,现在终于被郁莫陈小心翼翼地举起,递给了叶淮枫。
叶淮枫用匕首划开小熊的肚子,从棉絮中掏出了一个u盘。装进了证物袋,封存后放在箱子中,发出一声清脆又沉重的响声。
与此同时,丛岸在阳台的花盆里挖出一个防水袋。他抖落泥土,取出里面的日记本。纸张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可辨。正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卧室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窗户被风吹开,窗帘如鬼魅般狂舞。
郁莫陈和叶淮枫对视一眼,快步向卧室走去。丛岸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警棍,却震惊的发现日记本最后一页上,赫然用红笔写着一行字:"我的孩子,应该出生在充满爱和期待的家庭,对不起......"
看到屋中的情形时,郁莫陈第一时间把门关上,将所有的声音隔绝。
林清的身影在屋内凝实,周身黑气突然剧烈翻涌。郁莫陈甩出清心符,符纸却在触及黑气的瞬间燃成灰烬。
"冷静点!"他一边结印布下净化阵,一边试图安抚,"证据已经找到了......"
阵成后,郁莫陈将U盘举到林清面前,证物袋在阴气中泛起一层冷霜。
林清的黑气骤然凝滞,她伸出半透明的手指,却在触碰前猛地缩回——仿佛那小小的金属块比无常的铁链更灼人。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刺入她溃散的灵体:
--玻璃杯砸在额角的剧痛,血滴在地板上绽开
--被掐住喉咙时视野里扭曲的天花板
--自己颤抖着将备份塞进小熊眼眶时扯断的线头......
原来,那些挣扎并非徒劳。
黑气翻涌的速率变了,像一场暴风雨骤然失去风向。她周身的怨念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苍白如纸的本相——那是个穿着黄色小雏菊图案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手腕上还有未褪的淤青。
阵法金光渐渐压制住黑气,一身束腰黑袍,头戴黑色高帽的男人伴随一阵绿烟出现在了窗外。腰间缠着铁链,面色苍白,眉间散不去的阴郁,空洞的眼睛是看不清的黑。
郁莫陈看到出现的黑无常,有一瞬间的疑惑,对方看了看林清,转眼之间一双漆黑的眼珠对上郁莫陈的眼睛。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柄镰刀,刀尖在地上磕了三下。
和他相似着装的白袍男人出现在原地,双手拢在宽大的袖袍中,从袖中抖出一纸公文:“哎呀呀,才收到的单子,刚刚搞错了,该是我来的。”他笑眯眯对郁莫陈颔首。
郁莫陈见状收回阵法,对林清点头:"跟他们走,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处理。"
"林清,庚午年四月初七生人。"白无常的嗓音像浸了蜜的刀,念咒般吐出判词,"因缘际会皆是债,爱恨痴缠终成空。今日尘归尘,土归土,且随无常渡忘川——"
林清的身影在金光中逐渐稀薄,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教室。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讲台上,她握着粉笔的手腕还没留下那些淤青。台下学生仰着脸,有人举手提问:“林老师,您相信爱情吗?”她笑着转身,在黑板上划出漂亮的弧线——
白无常的公文突然泛起金光,记忆戛然而止。她低头看向自己透明的手,那里曾握过粉笔,也曾死死攥紧过小熊玩偶。铁链轻响,她终于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
空气恢复了流动。
黑无常正要转身,目光突然落在叶淮枫身上。他苍白的手指微微收紧,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叶淮枫下意识按住配枪,警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黑无常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像是透过他在看某个遥远的影子。
白无常恢复双手拢在一起的姿势,用肘尖戳了一下搭档,"走了。"他忽然冲郁莫陈眨眨眼,"对了,你上个月烧的龙井不错。"
黑无常收回目光,黑袍翻涌间,两人化作青烟消散。
郁莫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叶淮枫:"认识?"
"第一次见。"叶淮枫皱眉松开枪柄,指节处不知何时蹭了道铁锈般的暗红。
夜风穿过空荡的客厅,隐约带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老大,”丛岸出现在卧室门口,激动的冲着两人晃了晃手中的日记本,“有新的发现!”
“走,回警局说。”叶淮枫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曾凝聚着无尽怨气的窗户,转身走入楼道的光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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