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拖着戚飞白健步如飞，在古镇曲折的巷子里穿行，戚飞白望着两人紧紧交扣的手，抿了抿嘴唇。
陈元终于停下来，一转身就问：“给谁买的簪子，嗯？”
戚飞白微微歪头，根本不知道他这个无意的举动有多萌，犹自笑眯眯地道：“给我妈呀，怎么了？”
陈元似乎噎了一下，然后他走近，噙住戚飞白的唇。
这一次没有那么火辣炽热，心底却倏忽柔软成一滩春水，缠绵悱恻，千转百回。
亲吻，是相思的语言。演员戚飞白表示学到了。
想起来从心动到初吻又到现在，其实不过三四面，加起来凑不够一天，可仿佛前世便深交的好友，一点不觉得陌生，甚至对彼此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信任和依赖。
不知吻了多久，才依依不舍地分离，以目光描摹这对方的眉眼，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四目对视也不觉得尴尬，恐怕也就只有情侣之间可以如此。
尽管陈元没怎么看过戚飞白那些晦涩的文艺片，但他此刻肯定，戚飞白是个好演员，因为他的双眼似乎天然含有无限深情，当他专注地凝视一个人的时候，无人可以招架。
陈元忍不住吻上他的眼睛。
戚飞白睫毛颤动，没有躲开。
陈元将戚飞白带到了望山书咖，书咖依旧没什么生意，台阶上却坐在一个眼熟的少年。他依旧穿着印着字母的休闲装，茫然地望着天空，看见陈元，立刻兴奋地跳起来。
小丁探出个脑袋：“陈老师，我们想把这小子送走，可他非要等你。”眼睛一亮，“哎，这不是戚飞白吗？怎么他也是咱们圈子里的人？”
“别瞎猜，”陈元转向少年，“你怎么又回来了？生魂离体太久，会造成永久性损伤，植物人和智力障碍，你想选哪个？”
少年一脸坚定：“哥，你既然能看到我，肯定不是普通人，能不能收下我做徒弟？”
小丁扑哧笑了：“小弟弟，你想的挺美。”
老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大家进来说吧，被人看到，很奇怪的。”
戚飞白现在就觉得很奇怪，因为在他眼中，陈元和小丁正对着空气说话。
几人进了书咖，小丁端上茶水。陈元修长的大手带着一股热气划过戚飞白的眼睛，戚飞白看见对面的座位上出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陈元非常直接：“我不收徒弟。修习术法，讲究机缘，你若有心，早晚会再有奇遇。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回到自己的身体，否则变成傻子，什么都学不成。”
少年沮丧地垂下头，盯着桌面不说话。
戚飞白笑道：“怎么，回去后，有你不想面对的人吗？”
“怎么没有？”少年撅着嘴，“是我妈。”
谭若飞今年十五岁，但学习声乐和钢琴已经近十年。他的父母曾经都是职业歌手，但终究没能走红，于是这份希望就寄托在颇有天赋的谭若飞身上。后来父母感情离婚，谭若飞跟了母亲。在父亲再婚有子之后，母亲似乎为了争一口气，一定要把谭若飞培育成一流的歌唱家。为了这个目标，她同时做三份工作，还四处找关系，为他请来最好的老师。在母亲的殷切希望下，谭若飞的艺术水平越来越高，但他的人格似乎已经被母亲的期许挤进最逼仄的角落。
那天，谭若飞来到新的声乐老师家中，那是个看着相貌堂堂但目光浑浊的老男人。他稍稍指点了谭若飞几句，就走出房门接电话。谭若飞练了一会儿，走出去倒水喝，就在这时，他听到老男人在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就是那个谭梅嘛，早年还有些风韵，现在像鬼似的，又干又瘦，硌得我骨头疼。对，可不答应嘛……小崽子，好糊弄……哈哈，放心，睡一次就上一次课，少一次都不干——卧槽！”
——玻璃水壶在他头上炸开！他捂着头，猩红的液体流了一脸，然后缓缓瘫倒在地。
谭若飞一时冲动砸破声乐老师的脑袋，此刻清醒过来，顿时被无限的恐惧摄住心神。他连包也不顾的拿，飞快地冲出老师的家，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却知道自己杀人了！
他委屈极了害怕极了，惊慌失措地在马路上狂奔，完全没看到一辆车从侧面冲出来……
“所以你不回去，还是怕面对你母亲。”戚飞白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怕杀人被抓。”
“之前是挺怕的，但是我前几天醒过来一次，隐约听到我妈说那个老东西没有死。”少年掰着手指。
原来如此。
少年继续道：“我不想看到我妈失望的眼神，想到回去后，还要日日夜夜面对我不喜欢的音乐课程，我就心烦意乱，觉得特别压抑。”
戚飞白点点头：“那咱们两个还真有点相似。”
陈元不由地看向他。戚飞白道：“我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画家，属于天赋型选手，我妈在绘画方面就是普通人。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们畅想我相貌遗传母亲，天赋遗传父亲，”他苦笑，“然而天意弄人，我长得像父亲，在绘画方面却和我妈一样——没有天赋。我父亲非常失望，找了很多老师来教我，恨不得一夜培育出一个天才。然而我一不是天才，二不喜欢，而且我不像你那么乖，反抗特别激烈。后来，我母亲和他大吵一架，两人分道扬镳，母亲带着我去了京城。放弃绘画后，我发现自己在舞蹈、表演方面有点艺术细胞，而且非常喜欢，所以，你看，我正在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也挺好的。”
少年迷茫：“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反抗激烈一点？”
戚飞白摇了摇头：“我们不一样。我对绘画一点办法也没有，但你在音乐方面却很有天赋。我是觉得你应该弄明白想要什么。如果确定不想要，那就明确告知你的母亲。”
“可我弄不明白，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戚飞白沉吟了片刻，道：“也许你可以借着养伤，远离这些音乐课，趁机空出大脑，仔细想上一想，也去感受一下没有歌唱和乐器的世界。”
少年咬着嘴唇，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他，小丁八卦地凑过来：“戚老师，原来您的父亲是个画家啊，之前一点儿都没听说过。”
陈元也难得露出好奇的目光。
戚飞白啜了一口茶：“画家？我爹可不会画画，他只会画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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