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赶来的是一位老师,她是崔垚的数学老师,也是同年级的班主任。老师说,高空抛物的就是他班上一个孩子。
起因是崔垚的死,消息最先在老师间传开,七嘴八舌就传出了好几个版本,学生更是不明所以,大家都知道更衣室出事儿了,究竟是什么情况,一时间众说纷纭。
此刻,易校长决定全校清查,这学生知道自己带了违禁品,心里有鬼就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原本想放在班级最后的垃圾桶里,等检查结束再掏出来,结果在他把东西往垃圾桶放的时候,鬼鬼祟祟的样子被后排一个戴眼镜的同学看到了。
眼镜同学平时很老实,甚至于有些木讷,经常挨欺负,又因为个子高成绩中等,被老师丢到了后排。眼镜同学只是无意见瞥了一眼,事件就爆发了。
也许是他平时太好说话,也许是违纪同学自己心里有鬼,总之违纪同学张嘴就骂。
“看TM什么看,SB四眼儿猪!”违纪同学恶狠狠骂脏话,实际也是色厉内荏,他越是怕就越愤怒,越是愤怒就越控制不住抖,显得很滑稽。
“你在干什么?”眼镜同学问道。他只是性格老实,又不是傻,违纪同学的表现实在可疑。“你在扔什么?为什么用黑袋子包着?”
“用你管,滚!”违纪同学骂道,眼镜同学站起身,一言不发盯着违纪同学,班长也站了起来,大声问道:“那是什么?”
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偏巧此刻响起脚步声,高跟鞋“哒哒”的频率是班主任无疑了!
违纪同学把心一横,直接把东丢出了窗外。
六楼。他以为这么大的雨,还打着雷,不会有人路过楼下,也不会有人听到动静。
结果,易校长刚好经过,万幸还没走到近前,眼看着窗口飞出一个东西,落在前面不远处炸开了。
违纪学生叫庞晓喆,平时他跟崔垚班级的人走得很近,殴打童瑶的时候他也在场,但家长始终不承认那是他。
他家长义正辞严,对童瑶妈妈大吼大叫:“我家晓喆根本就没动手!我问了我家晓喆了,他说视频里那个根本就不是他!他就是跟你们班走得近一点儿,根本没参与过这些!”
此刻面对老师的提问,庞晓喆支支吾吾半天,舌头打了结似的,反复了几次才说清楚是“抽烟用”。
学生不许抽烟,这不仅是校规,也是社会共识,他直接被校长抓包,当然害怕。
谢无终轻轻嗅了嗅,完全没有烟草味,于是问:“你会抽烟?”庞晓喆打了个哆嗦,点点头。
“烟呢?”谢无终问。
“臭美……抽没了。”庞晓喆哆哆嗦嗦回答。
“为什么带这个?”谢无终又问。老师也觉得奇怪:“对啊,你抽烟偷带个打火机就算了,至于带个气罐儿?多大的瘾?”
庞晓喆额头渗出汗来,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试图蒙混过去。老师大声道:“你大点儿声!吐字清楚一点!”庞晓喆摇头,说“不知道谁放的”。
前后矛盾了。他能承认抽烟,却不愿意认领这个气罐儿,班主任对谢无终道:“学生胆儿小,肯定是怕刚才砸着校长,又不敢承认了。其实也用不着问了,就是孩子抽烟的事儿,我们学校自己处理吧。”
谢无终却坚持问庞晓喆,为什么带着气罐儿。老师不明白这警察轴什么劲,不过听说这是易校长的熟人,于是也没拦着。
庞晓喆的汗越流越多,半晌儿吸吸鼻子,道:“是崔垚。”
“怎么回事?”老师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是崔垚让你给他带的吗?”
庞晓喆点点头。
老师又问:“他抽烟,让你给他打火是吗?”
庞晓喆又点头。
“哦那没事了。”庞晓喆的班主任长长吐出口气,对谢无终道:“崔垚抽烟,找我的学生给他服务,真是够差劲的。”转念一想,崔垚已经死了,不觉脊背有些发凉,默默闭上了嘴。
谢无终希望庞晓喆家长到场,老师心说他做监护人也是可以的,但既然警察都提要求了,他配合一下也没问题,何况对方是校长朋友。
庞晓喆家长匆匆赶到学校。一见面他妈妈立即投入受害者角色:“天啊我们家孩子也被欺负了,这姓崔的孩子可太坏了!心里有病自杀也别欺负别人啊,太坏了这种孩子!”
当着家长的面,庞晓喆的局促更加明显,父母越是想表现亲近,他眼中的恐惧就越甚。尤其是面对他爸的时候,分明想要逃离,却又像脚底下生了根一样,完全无法挪动。
警官问他的家长,知不知道他带气罐儿去学校,以前有没有见到过?
他妈妈抢先说不知道,“我们孩子品德很好的,没有不良习惯”,说话间不停给老公使眼色。
她老公尖嘴猴腮,满脸的沉重心思,闻言点点头,不像是认同妻子,倒像是上司对下属工作能力的肯定。
“真的吗?”谢无终转向庞晓喆,语气温和,眼中没有责备只有关切。“同学,你可以相信我们。”
庞晓喆动了动喉结,嗓子因为紧张变得刺痛,但他没有排斥警察的问话,而是慢慢点了下头。
谢无终问:“气罐儿,是做什么用的?”
庞晓喆眼圈儿红了,很明显他有话想说,却又似难言。
“打火机气罐儿能干什么用?当然是抽烟。”回答的声音稳定,不容置疑,是庞晓喆他爸。
他昂着头,一副掌控全局的架势,同时上前一步,把儿子挡在了身后。庞妈立即拉住儿子的手,把他往自己身前带。庞晓喆似乎被吓到,身子不受控地抖了一下,最后还是顺着妈妈的力道往后退了半步。
谢无终:“……”果然。可这对父母真的知道自己在隐瞒什么吗?谢无终刚要再开口,有人抢在了他前头。
“不要替孩子回答。”温柏舟冷声道,同时上前一步,把谢无终挡在了后面。
谢无终:“……”
请问您又是在干嘛?
庞父怒了:“我是他爸!他未成年,我来说怎么了?”
温柏舟不让步:“我们是在问他,作为监护人你可以陪同,但不能影响我们问话。”
“我怎么影响你了?”
“不要替他回答。”
俩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了对线,谢无终和庞晓喆反而插不上嘴了。
楼文珂掏出工作笔记,飞快做记录,文思泉涌的架势也不知道在写啥。
谢无终伸出食指,戳了戳温柏舟后背。
这一下仿佛葵花点穴手,温柏舟一下子僵住了。温热的呼吸就在耳后,他听到谢无终在耳边小声呢喃:“好了。”
对方家长还在输出,就发现对方已掉线,单方面结束了battle。刚刚还是好斗的雄狮,瞬间变成了大猫,乖乖回到主人身边蹭蹭。
这啥情况?他没空多想,刚刚那个大眼睛水灵灵的警察又说话了。
“你对待孩子非常严厉吧?有体罚吗?”
“你胡说什么啊?”庞妈怒道:“你谁啊?我家孩子可是受害者,哪儿有盘问受害者的道理?还污蔑我老公!我要告你们!”
“别说了!”大叫起来的是庞晓喆本人。
这时候父母才注意到孩子已泪流满面。
“我说谎了。”说完这一句,彭晓喆小小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连眼泪都无法遮住他眼中深切的恐惧。
他怕的不仅是谎言暴露,说谎这件事本身就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理负担,这种负担来自于父亲。
“胡说什么呢这孩子。”庞妈死死捏了儿子一把,庞晓喆钻心地疼,却还是把母亲的手甩开了。
庞晓喆哭着承认:“气罐儿不是给崔垚的,是我自己……我自己用的。”
“又胡说,你根本不抽烟。”庞晓喆他爸呵斥道,眼睛都立起来。庞晓喆身子一凛,被暴揍的恐惧让他不受控制,险些坐在地上。
“行了行了。”庞妈出来打圆场:“让你早点儿把烟戒了,你不听,孩子好奇拿了你的气罐儿来玩儿,也没犯什么错误,回家再说吧。”
“还有别人带这个吗?”谢无终问庞晓喆。庞晓喆点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几乎说不出话来。
此刻庞晓喆的班主任开了口,说上个月发现这孩子带气罐儿来学校,叫过一次家长,当时孩子妈说是爸爸抽烟,孩子好奇拿来玩的,还责怪老师上纲上线,伤害了孩子的感情。
“二位家长。”谢无终的语气平静,极度克制。他告诉二人:“尽快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如果你们希望他好,建议联系戒.毒机构。”
“你又胡说什么啊?”庞妈叫起来:“我发现你这人脑子有病是吧?想一出是一出,污蔑我老公又污蔑我儿子,我今天必须告你!”
谢无终无奈,可事情涉及少年人,他不想说得那么直白。然而这对父母却不知好歹,或者是他们太过自信,总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包括他们孩子的一举一动。
在庞妈疯狂输出的时候,温柏舟已上前半步,把谢无终和这家人隔开。庞妈骂着骂着,就看到这警察面色黑沉,很不好惹的样子,于是闭上嘴,看向她老公,一脸娇羞等老公做主。
庞爸冷“哼”一声,冷眼看温柏舟:“只要我给市长打个电话,现在就拔你们警——!”
“皮”字还没喷出来,嘴里的声音已换成了尖叫:“啊——啊疼疼疼疼疼,快放开,啊啊啊啊疼疼疼求求了快放开。”庞爸发出哀嚎,如同猪叫。
庞晓喆愣住了,连哭都忘了。他挨他爸揍十几年了,第一次看见他爸被别人揍了。
其实也算不上揍了,谢无终只是一招制服了对方,那张尖嘴猴腮的脸扭曲成一团,像个干巴了的烧麦。
谢无终讲道理,但讲不通的时候,还是略懂些拳脚的,总能达成目的。
双生子第一次见谢队长出手,都惊奇得不行。只有温柏舟,这次没有干预,而是全程站在旁边欣赏小终哥哥的细腰。
“还扒我们皮?呵,你什么东西?我俩只会互相扒。”温柏舟贱嗖嗖地想。
后来双生子才知道,他们温队打架特别狠,却打不过谢队,并不是让着对方,而是因为谢无终修的就是一招制敌。
不管什么对手,要动手就直接切弱点,一招制服让对方爬不起来。
为什么修这种?谢无终自己也说不清楚,要非得说出个所以然,大概是因为温家把他养得太好,他懒得出第二招。
不过这招之所以能实现,重点在于信息处理能力,瞬间就看透对方,抓住弱点所在。
最后,庞晓喆家长被说服了,当然关键在于被制伏了,他们始终没有相信儿子做了什么坏事,知道戒.毒所出具那直白的检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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