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渊华还是那张脸，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你的女儿。”宗子洋说道，他们全部猜错了，狐仙复活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复仇，而是找到被扔掉的素未谋面的女儿。
“她从小就没有妈妈是怎么长大的呢？”狐仙静静望着广告写真。
“夏天天被一对善良的夫妻收养，幸福健康的长大，现在是个大明星，有几百万人喜欢她。”宗子风回道，得益于疯狂追星族宗子宁无数次在朋友圈科普，他对夏天天的成长轨迹了如指掌。
“我可以放过其他人，但是盛吉学必须死。”狐仙淡淡道，“我快入魔了。”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均是脸色微变，十个妖里都难出现一只魔，一旦入魔，理智全无，千年狐妖发起疯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你还不从渊华身上走开！”姜远阳语气难得凶恶。
“我要亲眼看见我的女儿，还要杀了盛吉学。”狐仙盯着广告牌里的漂亮女孩，语气透着焦急，“她是半妖，骨子里的凶性会控制住她的理智，茹毛饮血，滥杀无辜。”
“你不用担心，灵异协会会找到最好的地方安置夏天天。”宗子风安慰道。
“灵异协会？一些人类？”
宗子风自己都感到尴尬了，在这个年代半妖不是什么稀奇事，哪只妖怪没在躁动的年纪受到情情爱爱的呼唤做出些无法挽回的事情？再不靠谱的妖怪都会为后代着想，所以大部分半妖都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然而狐仙是例外，她被盛吉学暗算，本以为夏天天会死在野外，结果她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并长大，在那个年代愿意收养女儿的是真正喜欢女儿。
宗子洋把手插进裤兜里，“不对……你的女儿应该比盛奇还大，但是夏天天的官方年龄是十九岁。”
四十到十九，女明星改岁数也没这么改的。
“她没有我的妖力庇佑，修炼出娃娃的样子需要几十年，在那之前她只能当普通狐狸，但是她身上的妖类气息会吸引很多精怪。”
宗子洋明白那句：她从小没有妈妈该怎么长大呢？
半妖在没有父母庇佑的情况下确实很容易被精怪当成人参吃掉。
“我要见她，现在。”
“你已经修炼出八尾，瞬移来说并不难。”宗子风说道。
“我不知道她在哪，我们分开了太久，连她身上的气味我都记不住了。”狐仙的语气终于透出情绪，悲伤又焦躁。
宗子风叹气，说：“希望这个点我们不会被当成擅闯民宅的变态。”
他用手机打了几个电话，接着拿出一张符咒，“行吧，我拿到了五行门的使用权。”
五行门在业内被戏称为任意门，因为太过方便导致经常有意志力不强的天师用它做坏事，所以目前被全面禁止，只有极个别天师才被允许随意使用，普通天师想使用得申请。
宗子风只是随手甩了甩符咒便自燃了，他看着广告牌上的漂亮女孩，将符咒扔在地上。
下一秒他们就到了一栋复式公寓楼内，装修雅致简单，一名漂亮到发光的女性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她看上去和普通人类差不多，指甲却又长又尖，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是指甲本身散发的光彩，不像甲油涂出来的。
姜远阳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宗子洋，他坚定地点头。
狐仙有些害怕，近乡情更怯并不单单指家乡，她用妖术幻化出自己原本的模样，颤抖着开口：“小云……”
看来小云是狐仙亲自取的名字，夏天天是养父母取的。
“啊！”夏天天抬头看见家里突然冒出四个陌生人吓坏了，她慌忙找手机要报警。
“等一下！”狐仙终于克制不住思念之情，“我是你妈妈！”
“什么？”
狐仙冲上来，眼底全红，牵起夏天天的手在颤抖，她们的指甲都又尖又亮，妖力凝聚在二人的掌心中间，狐仙慢慢贴上她的额头。
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狐仙的经历，夏天天看见了母亲绝望的哭喊，看见了名义上的父亲把她扔在山里，看见自己变成一只小狐狸躲避敌人……她已经失去了狐狸时的记忆。
“妈、妈……？”夏天天茫然地开口，“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狐仙微微闭起眼睛:“对不起，我无法控制怨念滋长，在封印里我只想着复仇，但是现在我很后悔，如果当时我知道你还活着，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张开眼睛看着夏天天，笑笑，“好孩子，幸好你长大了。”
姜远阳有些难过，低声问宗子洋，“就不能帮帮她吗？”
“怎么帮？她只剩下入魔的灵体，式神都当不了，等她履行完诅咒的内容就会被送入地府，哪个活人能下地府？”宗子洋也很想帮她们母女，但是诅咒成型的那一刻起，盛家人必定不得安宁，狐仙也得付出诅咒的代价。
“你在化形的关键期，这几天只能吃素，不要杀生，更不能跑到外面见人。”狐仙拉住她的手做最后的叮嘱。
“妈妈，我……”
“你是半妖，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狐仙的面相已经出现强烈的杀气，她快入魔了，不等夏天天挽留她就毅然决然的跳窗离开。
“他去找盛吉学了，快走快走。”宗子风催促，五行门申请一次只能用一次，他们不得不打车再前往市中心的别墅区。
他们赶到的时候盛吉学正缩在会客室的墙角颤抖，房间另一头躺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狐仙阴恻恻的站在他旁边，厉声道:“盛吉学！你以为请了替身我就不能杀你吗！”
“我的儿子在那，你杀他、杀他……”盛吉学已经被吓得意识不清，却还是不忘把私生子拉过来垫背。
狐仙见完女儿已经恢复神智，她本就是清修的善良狐狸，光是不让诅咒波及到盛家其他人就耗费了大部分力气，等她彻底入魔，怕是整个盛家都得死——除了有替身的盛吉学。
姜远阳满脸不耐，他从包里拿出狐仙的白骨，这上面还附着了他的血液，盛吉学的小鬼是泰国高僧替他养的，只要破掉小鬼与高僧的联系，盛吉学就没有任何保护了。
“姜远阳！”宗子洋沉声提醒，“你别掺和进小鬼的事，会遭报应！”
“渊华快撑不住了。”姜远阳的精神力时断时续，他能感受到渊华的烦躁与痛苦。
妖之邪在掌心划出一个大口子，他紧紧握住狐仙的尸骨，血液被尽数吸收，随着骨头越来越红，一直待在盛吉学背上的小鬼也慢慢把注意力放到这边。
充满邪恶气味的血液和狐妖残存的巨大怨念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吸引力。
小鬼们慢慢爬下盛吉学肩头，暗紫色血管很快延伸到他的脸部，像蜘蛛丝似的迅速覆盖整个头部，那些血管都在蠕动，仿佛许多虫子在爬。
黑红的血渍从鼻子、眼睛、嘴角和耳朵往外渗，他已经看不见了，徒劳地伸手乱挥。
小鬼们钻进红色的骨头里，姜远阳迅速用符咒封印，宗子洋臭着脸剪掉他的T恤给他包扎伤口。
盛吉学疯了似的尖叫，两只极小的狐狸趴在他耳边，半个身子在里面半个身子在外面。
“这是要干嘛？”姜远阳问道。
“狐仙的诅咒，从脑袋开始吃。”宗子洋脸色没有丝毫同情。
“大仇得报，”狐仙转过身来，双眼泛着莹莹绿光，“大仇得报！”
“她已经入魔了！”宗子风双手捏诀，大声道，“你们快跑！我封印她！”
姜远阳能看见渊华不稳定的快涣散的灵体，他一把将宗子洋和私生子推出会客室，用灵力护住自己，在脚底贴上驱鬼的符咒冲上去狠狠一脚踹向渊华的胸口，“死狐狸！把你自己的身体拿回来啊！”
狐狸尖锐的指甲狠狠穿透他的腹部，姜远阳闷哼一声，不属于自己的更加强横的妖力在身体里流窜，鲜血涌进眼睛，只有一片血红。
“姜远阳！”渊华第一次正儿八经叫他的名字。
他冲上来扣住姜远阳的手腕，控制住在里面疯狂流窜的妖力，这里面有一部分是他的妖力，另一部分是已经入魔的狐仙的，“姜远阳，听我说，她的妖力已经入魔，而你天生邪气入体，你可以吸收掉那些妖力，不要抵抗，你打不过的！”
姜远阳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渊华的话，他额头冰凉一片，鲜血一滴滴从眼睛落下，浑身冰凉头痛欲裂，模糊中，只隐隐看见宗子洋踹开大门的运动鞋。
他似乎被宗子洋抱住了，后者在他脸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熟悉的青柠、沉香和雪松的气味萦绕在身边，姜远阳感到安心，大脑渐渐明晰起来，世界也变得清晰，低头发现渊华不知什么时候变回狐狸躺在他的臂弯中，而宗子洋蹲在他面前满脸担忧。
“你终于清醒了，吓死我了。”宗子洋长呼一口气。
“你刚才有没有抱着我？”姜远阳立马问道。
“没有，我抱你干嘛？”宗子洋回道，从他的书包里拿出湿巾和纸，“快擦擦，你满脸的血。”
“我怎么了？”
渊华立马站起，像只乖宝宝一样趴在他胸口，语气浮夸：“呜呜呜呜，Master，你竟然愿意为了救我和入魔的千年狐妖打架！你以后是我的好Master！”
姜远阳抱住毛茸茸的狐狸，确实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联结，之前他与渊华的关系并不深厚，现在看着他就好像……生完孩子的女人会自动产生母爱激素那样有了紧紧的联系。
渊华也是同样的感受，虽然他是自愿成为姜远阳的式神，但之前作为实力更强的一方他设了一道防线，所以后者死活用不出精神力，不过‘心意相通’之后，渊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他又跳进宗子洋的怀里，对姜远阳露出坏笑，“Master，喜不喜欢我刚才给你设的幻术？”
“幻术？”姜远阳想到刚才的吻，脸色有些难看，警告道，“你不要瞎说啊。”
“嘻嘻。”渊华用脸蹭宗子洋下巴的模样像极了电视剧里勾引男人还耀武扬威的狐狸精。
“什么幻术？”宗子洋问道。
姜远阳一把抢回渊华，把他塞进书包，“没什么，去看看狐仙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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