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儿的意识再清醒过来,只觉得周遭是很舒服的,又听得有琴声,琴声如水,正抚慰伊之心。伊只静静聆听——是宇辰的琴声。脉脉如水,融着些欢喜和担忧,揉杂着他热烈的情感荡漾。伊不觉地生了些安心的欢喜。
一曲奏罢,余音绕梁。宇辰缓步走过来坐到床边,执了零儿的手。
零儿仍闭眸,只问,“如何不弹了?”
宇辰即喜道,“零儿醒了。醒了便好。零儿觉得如何了?”
“宇辰。”
“我在。”
“水。”
“好。”
宇辰即拿了碗温水,喂给零儿一勺,便笑问,“零儿知道是我?”
“听那琴听出来了。”
“听出来些什么?”宇辰有些紧张地轻声问。
零儿的俏脸飞起一抹嫣红,“没有什么。”
“那,好吗?”
“很好,比以前弹得都要好。怎么弹得这样好了。”
因为是真情流露。宇辰心里想道,但没把这话说出来。
半响,宇辰道了一句,“零儿,我,想你了。”
“我也是。”宁霜零应了一句,便翻过身,继而迷迷糊糊睡去了。
宇辰一笑,便又出去等了。
竹林的风飒飒的,正好。
……
零儿渐渐的好些,就去和凌宇辰商议。
“宇辰,你确定,你只留一个分身在宫里不会被发现。”
“我本便藏拙了,应当是没有问题。即使发现了,我的命是零儿从元妃手中冒死抢下来的,现在为零儿而死,宇辰也无怨无悔。或者我们就遨游天地之间,无拘无束,不也很好么。”
“什么遨游天地?凌宇辰,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我这件事还没了结呢。”零儿道。
“此话怎讲?”
“凌宇辰,我问你,”宁霜零看着他,“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什么?个人的自由?爱情?幸福的生活?充足的物质?若只如此,我现在一个没有身份的游魂确定做到了,但我不只想要这些。凌宇辰,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权利?”
“不全是。”
“复仇?”
“也不全是。”
“那,又是什么?”
宁霜零用明澈的双眸直视着他,美眸里无数的星星烁烁发光,“你知道的,我想反封建。”
“为什么?”
“我想让灿烂的阳光照进黑暗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宇辰,他们想要光明,可你们给不了他们光明,只会把他们拉入黑暗的深渊,把他们变成麻木不仁的提线木偶。你们需要的是出力的牲口,纳税的工具,两性繁殖细胞的结合,漂亮的木偶,但绝不是人——鲜活的,富有情感的人!”
凌宇辰沉默了一会儿,道,“可这是杀头的重罪。”
“随便吧,反正爸爸妈妈已经去了,宁霜零也已经死了。你看着好了,启明,总有一天要没。万事万物总有个尽头,只有死神永生。”零儿也无谓。
零儿和豫才都已经不怕死了,所以伊们可以不顾一切得去反抗。
“凌宇辰,你是,要选伴读了,而且选定是意义之塔里的人,对吧?”零儿又问。
宇辰点头,“怎么了?”
零儿想了想,问道,“宇辰,你想要什么?”
“我想……我想要这□□至高的权力。”
"你想要皇位?”
“是。”宇辰道,“我欲做英明之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于将倾,留取丹心照汗青。”
“若如此,”零儿眼前一亮,“我可以帮你。凌宇辰,我无权无势,又身为女子,我是不得不找人合谋的。你知道我,我能帮你登临大宝,在所不惜。”
“为什么?”
“至少,”零儿笑道,“这个位子,你坐,好过他们坐。”
“但我不会帮你反封建。”宇辰道,“零儿,我的一切都是启明给的。”
“可以。”零儿站起来,“凌宇辰,我的抱负不只有反封建,我也想要权力,地位。跟着你,总比无所事事的隐居要好。我不喜欢安慰的平庸生活,我喜欢波谲云诡,只手遮天,喜欢力量,喜欢知识,喜欢庙堂。我要的条件也很简单。”伊说着轻轻抚琴。
奏的是一首卧龙吟,情义恳切。
宇辰听的沉浸了一阵,道,“你想做季韩的武侯。”
“我想你说“君可自立为成都之主。””零儿直截了当道。
“然后你就只手遮天,传播新思想,最后造反。”宇辰看着伊。
“是。”
“可……我难道自己毁了自己的王朝么?零儿,我做不到。”
“那么你这样想。只有你坐龙庭,才能保下周木冥,保下整个屏州,凌宇辰。保下光明的种子。你给启明的,是光明的希望,会绽放出光明的花朵来的。”
“可他们不会感谢我。”
“不!”零儿坚定地举起右拳,“我宣誓,会给启明光明,会将凌宇辰谱入史册,供万世传颂!”
"所以,你想怎么做?”凌宇辰无奈了一阵,问伊道。
“将选为你伴读之人杀了,伪装成他在你身边,助你承天子位。在此期间,你不用对我做什么,只需变强,我也不干涉你的生活。你要做的,只是一旦事成,给我一个相位。”
“不是凤位?”
“呵,”零儿冷笑,“凤位有何用?虽然我喜欢你,但做皇后,不过居于深宫,不见天地,一切尊荣只来自于你的宠爱,那我之前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但做丞相,我的权力只会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你不干出鸟尽弓藏的事,与其为后,助你管理六宫,不如为相,助你共成大业,守庙堂。若不幸,我死在你之先,若有幸,我便革命,让灿烂的阳光照进黑暗森林。这便是我想要的。凌宇辰,你帮我么?”
很长的一段沉寂后,只听他道,“我帮。”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零儿如捧心一般捧了意义之塔,向凌宇辰道,“回去等我罢,我就来。”
“可是,再见你的时候,你还是零儿么?”
零儿只是浅笑,“傻瓜,我永远都是零儿啊。等我办完事情,我不就又进宫去了?”
“那,你可不许出事。”宇辰道,握住伊的手。
“知道了。走啦。”零儿笑笑,把宇辰的手推开,回过身去。
宇辰只看到零儿身上彩光乍现,随后,伊融化了,消失在晨雾之中。
宇辰呆了呆,不觉簌簌地流下泪来,又好像又听见远处一个娇俏的声音说:“凌宇辰!“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引得他一笑。
他总觉得,他和零儿已经背负上了孩子不应该背负的责任,再也回不到之前笑闹的时候了。
也许,世界不是原来的世界了吧。
零儿隐着身向意义之城飞去,不多时便到了城门。伊也不走城门了,干脆从上面飞入,去找那被选成伴读的倒霉鬼。
伊在城中通衢来回行走,很快便找到了那被选中当伴读的幸运儿房门口。伊却没有开传送门的本事,只有等着门开。伊展开精神探测,那男孩正在里面读书。
男孩和零儿、宇辰是一般年纪,只是不如零儿聪明。自然,零儿这丫头是最聪明的意义之眼,也是因为聪明,才险些被害了一生。
但宁霜零是来杀人的,里面却是个孩子,伊又要等,不由不让伊有些心软。
伊必须要定杀了他的决心成了才好。
宁霜零,你真不喜欢安稳的生活么?去山里隐居着,乐得自在。
我不喜欢。
可你是女孩儿啊,女孩儿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么?由自上溯一千八百年,难道女儿嫁里没有出过豪杰?古代出了谢道韫,武则天,近代有周木冥,我凭什么不能?再者,他非死不可,我不能不杀。
从前,我只想着要变强,杀了父亲,杀了害我爹娘的人。
可后来我想,杀了他们,意义之城还会干那样吃人的勾当。
那整个意义之城都是吃人的了,都该死。
可后来我又更远一点的想到,即使意义之塔不存,依旧有吃人的勾当,错的不是任何一个个体,而是这个社会,这个社会都有罪!我是在和世界为敌!
可零儿就要这样,让世上没有吃人的勾当,没有苛捐杂税,女子的才华,任何人的才华都不会被埋没,人们会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我是在与这个时代为敌,我就必须进入权力中心,走这条路。那我就必须做此事,杀此人。
故而,这男孩也未曾没有吃过他身边人的几片肉,他又阻挡我活,阻挡了一个伟大昌明新时代的到来。那我一定要杀了他,我也不怕死。
启明大陆还曾有为革命流血者,若有,请自此人始。
好吧,其实这些都站不住脚,毕竟哪怕他是吃人的人的孩子,只要他没吃过人就是。
可是他吃过。
我亲眼见他让下人杖毙过一个打坏他玩具的侍女。
而且,我真的恨意义之城,恨意义之城的所有人。我承认,我不承认就真的虚伪了。
如果我的前路上需有人要死,那就让这个人来自那个断送了爸爸妈妈和我本可以很长的生命的地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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