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序章 雪光

晚铃郡和冰叶郡交界处的风光和黑烬滩有点像。

但寥湛并不感到厌烦或悲伤。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刚离开黑烬滩的那个悲伤、压抑、彷徨的年轻女孩了。

是的,失去黑烬滩至今,她依然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和方向。

但或许人不需要价值和方向也能活着。

正像松砂说的,“关于你的这一生,真正重要的事是学会照顾和治愈自己,而不是继续打磨那些能力。”

松砂曾经尝试照顾和治愈她。

但松砂已经离开了她。

所以,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正踩着薄薄的积雪往山上走。

身后是宁静的田园。

大路两边是深沉的森林。

发光的暖岩铺起大路。

大路一直蔓延到山顶。

路宽广、平展但陡峭。

她走得很快。

尽管她穿着纯白的过膝长羽绒和几乎到脚踝的白色丝绒长裙。

长裙下,是厚厚的保暖裤和长靴。

淡紫色的绒帽和奶酪黄色的围巾包着她的头发和脑袋。

正像松砂嘱咐的。

她认真照顾自己。

现在她要去汇款。

在晚铃郡和冰叶郡交界处的这份工作,环境苦寒,节奏紧凑,有时需要昼夜颠倒。

但比在飘浮山脉绕云流线和种雨树的薪水要丰厚许多。

当然,薪水的很大一部分是付给她的工作室的。

因为他们作为一个整体谈下了这份合作,并委派了一名成员来这里做活。

扣除这一部分,剩下的也还算可观。

在这个荒芜的山林里,寥湛没有什么能花钱的地方。

索性就交给悠泊。

让她保管一小部分。

剩下的就供她采买更多能让生活变得更快乐更有趣的东西。

是她替姐妹们打理黑烬滩仅剩的几块家族属地。

寥湛早就想给她点什么东西来表达这份感谢了。

从住处到最近的快速汇款通道要走挺久。

耗时一整个黄昏和半个晚上。

爬上山顶,坐缆车。

到更高处的飘浮空原。

雪山之中,缆车的线是银色的。

仍是那种手搓报纸绳般的质地。

缆车里摆着暖岩。

金色柑橘般的温柔幽光。

但寥湛不像以前那么怕冷了。

因为她现在会认真给自己弄吃的。

会按时睡觉。

下了班就吃饭睡觉。

沙袋还是照常在揍。

她的体质简直是大幅改善。

其实,有些时候,她仍然想起以前的执念:

出人头地,受人夸赞,带领人们走向更好的生活。

但或许没有人需要她带领着才能走向更好的生活。

他们只是或勤勉或随性地完成自己的工作,然后舒适地生活。

不想要一个更高级或更高位的谁来成为榜样,激励他们,鞭策他们,引他们羡慕或嫉妒,让他们觉得自己还不够完美,还要更加漂亮、勤奋、认真、高尚。

也没有人整天有时间盯着她看,夸她漂亮,勤奋,认真,高尚。

如果非得有这个人不可的话,这个人也只能是她自己……

寥湛发现,自己其实是很爱玩的。

正好,玩个痛快吧。

每次来汇款,她都不急着回去,而是就近找个旅馆住一宿。

高空邮局旁有个玻璃般的小镇。

晚饭后漫步,雪地灯光清脆而通透。

如白瓷上的薄光。

花坛里的植物没有枯萎。

因为它们是雪地植物。

有雪地珠柳、金银色的茅柳和淡蓝色的晚铃树。

人们举灯串,或裹糖壳的水果串。

糖壳像玻璃一样。

寥湛没有漫步太久,因为旅馆里也有好玩的。

有什么好玩的?

熏香石。

还有,泡澡的热水,洗头发用的花膏石,沐浴皮肤用的水流石,卷头发用的星辰花精油。

熏香石淡紫色。透光。

光的纹理中有一串雨串兰。

玩完熏香石,寥湛就梳头发。

编小辫,再拆开。

之后是身体拉伸。

窗帘是苔藓般的茸绿色。

窗边插着墨绿芬芳的雪松枝。

铃兰花罩的落地灯将本白色床单照成奶酪黄。

窗外,仍有雪在簌簌落下。

寥湛立刻就睡下了。

明天,起个大早。

坐缆车,步行下山,然后上班。

生物钟对她仍然奏效。

她准时准点地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起床摸衣服穿。

好像又梦见拂姜了。

但她不怎么为此而烦恼。

因为,醒着的时间已经足够精彩快乐。

快乐到她可以不必反复去思考梦境。

荧惑的朝霞,雨滴状的云。

东天玫瑰色。西天灰粉色。

下山时,雪停了。

现在是一年的正中。

春季要等年末才会降临。

但寥湛已经在想象……

春神自苍穹而降,沿着山坡奔跑。

一路下山,一路从衣襟里掉出细细碎碎的小花。

小花有:

冰块蓝色、霞光紫色、尘桃色、星辰灰色。

办公室暖气不够。

寥湛在工作服下缠了一些炎心花藤。

工作服灰白色。

桌子也是。

寥湛刚在冰块般的桌子边坐下,薄隐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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