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湛气到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你忙呢,所以就没再给你打过去——”
松砂说到一半。
绸子里传来他伙伴们怒气冲冲的只言片语。
类似于:
“又没在干活?”
“又和女朋友说话呢?”
“我们都快急死了。”
寥湛实在不想继续难为他了。
“好了,没事了,你快去忙吧。”
她竭力压抑自己。
“好。”松砂仍然宁静爽朗,“爱你喔。”
寥湛环顾书桌。
抓起质地最轻、也最不值钱的一个东西。
也就是,一块橡皮。
狠狠地往墙上砸。
她真的快受不了了。
从和渚光的相处中,她学到:不要随便给人提建议。
这招确实奏效。
罗绮最近见她,态度越来越好了。
甚至主动给她写信。
但是,面对松砂,她实在控制不住。
“你懒散的样子让我忧虑未来,患得患失。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挤出时间来应对我们的约会,你却如此随意地对待它,我真的很失望,也很伤心。如果可以,希望你下次约会时带点惑隐诸岛的美食给我,当做补偿。”
她在绸子上写好这段话,思前想后,决定到深夜再点燃它——也就是把它送出去。
这会松砂应该正被催得急呢。
入夜之前,寥湛强迫自己坐在长桌上,忍受伙伴们进食的烧烤、炸鸡块和高糖气泡水的味道,听他们欢声笑语,以此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松砂,也不要再生气。
免得这就将那段话寄送出去。
夜深了,松绿色的迪摩斯悬挂在穹野,紧贴着窗棱。
寥湛站在窗前深吸气,点燃了写着那段话的绸子。
她猜想着松砂的反应。
也许松砂已经睡了,明天早上才会看到。
也许松砂会暴怒,就像渚光一样。
也许松砂表达暴怒的方式是冷淡。接下来几天,他都不会再跟寥湛联系。
也许他会提出分手。
就像渚光一样。
别陷太深,别舍不得。
寥湛劝自己。
没有谁离开了别人不能活。
可是,她真的怕分手。
怕到了骨子里。
出乎意料,松砂的回信立刻就送到了。
寥湛颤抖地展开绸缎上新出现的文字。
“你这段时间忙的话,我们可以不约会呀。”
松砂如是说。
寥湛气到接近昏厥。
她要的不是不约会。
是下次约会时好好补偿她。
而且,她已经提出了补偿的方法:美食。
松砂却决定直接取消约会。
看来松砂并不是那么在意她。
愿意连着三个星期不见她一面。
甚至,宁愿选择连续三个星期不见面,也不愿给她一点补偿。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荒谬了。
为什么会想要和一个不求上进也不怎么爱她的人共度一生呢?
“如果你这么选的话,我们不如分开。”
她头脑冷静,但心跳加速。
颤抖的手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还没寄送出去,绸子上又冒出一段新的文字:
“但是我还是好想你。要不我去你工作的地方待着吧,你工作,我在旁边坐着,不打扰你。”
寥湛吧绸子丢在一边,趴在桌子上无声地嚎啕大哭。
她还以为自己又要经历一次分手了呢。
而且,原来松砂想的是这个。
原来松砂还是很喜欢她的。
那么,该回复些什么呢?
松砂察觉到她的巨大愤怒了吗?
松砂知道她已经在和他吵架了吗?
寥湛不确定。
但既然松砂用了仿佛不是吵架的语气说话。
那就不妨假装没在吵架吧。
“也可以。你想哪天来?那天想吃哪家店的东西?我提前给你买好。或者,如果想自己烹饪,我给你准备食材。”
不但要给他备好食物,还要给他买件衣服,或者帽子,或者手表。
虽然仍怨念他惹自己生气,但寥湛已经在满心欢喜地思考如何用物质补偿、讨好和取悦他了。
“我要一条新鲜的青花枯,还要蒸鱼豉油和鲜姜片!下周二见面吧!我自己去找你们的工作室!但是,如果你不会选鱼,我自备食材也好。”
松砂说。
寥湛满心期待着下周二的到来。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形式的约会。
她拜托工作室的圆枣帮忙,去飘浮山脉的农贸市场选鲜姜和鲜鱼。又在某一天从云笼回来时走进晨旭塔楼选购了一件秋季夹克,一把锃亮的刀——刮鱼鳞用。
第二天上午,松砂发起通话,表明自己在飘浮山脉的缆车站旁迷路了。
寥湛那时正在雪松空间挖苔藓。
所以,是川照接听的通话。
并将松砂带上楼。
川照带着松砂来敲雪松空间的门。
寥湛有点沮丧。
因为,没来得及换衣服和梳妆打扮。
她还穿着学生时代遗留的白衬衫,袖子卷到胳膊肘,扎低马尾,胳膊上、指甲缝里全都是泥。
“抱歉!你这就来了!我以为你会晚些时候到的!”
她说的是实话。
因为,每次约会,松砂都会迟到。
“没关系。”松砂笑眯眯的,“我给你带了‘海潮落叶’。”
“哇,还有饮料!但是怎么只有一杯啊?我们其他人的呢?”
川照散漫而快乐地发问。
松砂和寥湛都惊讶地望向她。
于是,她也惊讶起来。
“对啊,我们今天的会议,好像没通知你来啊?是寥湛叫你来的吗?”
“我不是来工作的,是来见寥湛的。”
松砂说,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不知道我们在交往吗?”
“知道啊?”
川照忽然愣住,惨叫一声,
“对啊!你们是小情侣——”
她落荒而逃。
寥湛啼笑皆非。
松砂倚着门框,仍然笑眯眯的。
寥湛有点尴尬。
这是上次争吵之后首次见面。
那场灾难般的对话对她来说无疑是争吵。
但她不知道松砂怎么想。
“我给你买好了鱼和调料,在冰块旋涡。还有一件小惊喜,在我屋子里的桌子上。”
寥湛下决心不在意自己的白衬衫和沾着泥的手,
“走,我带你去拿。”
“好。”
松砂的嘴角咧到耳朵根。
松砂站在寥湛的房间外等待。
寥湛拿着手提纸袋走出来。
“快拆开看看吧。”
寥湛说。
亚德莱特在这时打开对面房间的玻璃门。
一边奔跑一边招呼寥湛。
“蜂蜜山雨水站的人来了!在黄昏会客厅!快来!”
寥湛为难地看了一眼松砂。
“没事,你去吧。”
松砂微笑。
于是寥湛跟上了亚德莱特。
会客厅里星尘飘洒,云霞悠长。
桌椅悬在空若无物的晶体地板上。
寥湛还没走进去,就遇见了川照。
“你没打领带!”
川照惊呼,
“快,我有备用的!”
于是,寥湛不仅打上了领带,手指还夹上了烟。
她不怎么吸烟。
除了这种场合。
她讨厌这种习俗。
同时,又为自己打着领带、夹着烟的样子感到自豪。
蜂蜜山雨水站的人希望参观工作室的各个房间。
寥湛负责带他们看雪松空间和火草长廊。
寥湛的指甲盖里仍有泥土。
但此刻,她为这些泥土而自豪。
“请看,这是我们从雨水里提取和种植的植株。”
她挽着白衬衫的袖子,就地蹲下,挖土,扶出雨树的全面。
“仅从雨水中提取?”
来宾面露怀疑,
“它是绿色的。和普通植株、能术植株一样。这些绿色是哪里来的?”
“苔藓土,雾蜡,还有雪松光照。”
寥湛站起来,
“请不要在苔藓地上熄灭烟蒂,感谢您的配合。”
雪松空间之后是火草长廊。
“你们这里还挺大的。”来宾四处环顾,“比我想象的要大。这么多植物都是您一个人打理的?”
“我们大家一起打理的。我只是单独负责这一带的卫生维护和空气监测而已。”
寥湛回答。
火草长廊之后,又回会议室。
晚饭吃外送盒饭。
“你男朋友正在刮鱼鳞。”
云途取盒饭回来,分发的间隙,悄声告诉寥湛,
“他可能期待你出去吃。”
“我现在出去不是很好。”
寥湛满脑子都是纠正来宾关于风动树的错误认知的事。
“没关系,你去吧。”云途悄悄拍拍她的肩,“有什么需要你回答的,我们可以代替你。”
——你们不如我头脑清晰,表达能力也不如我。
寥湛没有说出口。
但坚持在这里多留了一会儿。
松砂正站在会议室外。
寥湛吓了一跳。
“太好了,你出来了。”松砂拉着寥湛就往餐桌边走,“鱼还没凉。你能赶快吃上。”
“我待会儿还得回去开会,”寥湛歉疚地说,“抱歉。”
“没事,立刻吃完,回去还赶得上。”松砂端来调料碟,“你买的姜好新鲜喔!”
鱼很烫口。
让寥湛又疼又烦躁。
其实鱼的味道很鲜美。
青花枯本就很鲜美了。
松砂的厨艺甚至比外面还要好。
但寥湛被鱼刺扎了嘴。
吃饱喝足。
她真不想回会议室。
“你去吧。”松砂温馨地笑着,“我来刷碗。”
寥湛用餐巾擦嘴,补口红。
“你努力工作的样子真好看。”
松砂说。
于是,寥湛干劲十足地冲向会议室。
会议到接近午夜才结束。
寥湛第一个冲出来,以为会再次看到笑容款款的松砂。
但松砂坐在沙发上,面容阴沉。
寥湛走上前,蹲在他面前。
“你们结束得太迟啦。你竟然让我等到这个时候。今天我们不是在约会吗?你不能提前一点溜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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