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气温高到屋外几乎无人。
江晚带着陈曦，敲响了柳明房间的门。
望着柳明苍白带汗的脸，江晚关心道： “你中午都没来吃饭，我让曦曦去买了一份。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柳明接过陈曦递给他的饭：“多谢江大人和陈姑娘。下官今早吃坏肚子了，疼了许久。已经请了乌孙的巫医来看过，说是吃不惯西域的食物，腹泻了，现下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江晚仔细端详着他的神情。五个人里，最让人生疑的就是他了。柳明常年从军，多年来请假的次数屈指可数，体质和适应性也是格外好，却偏偏在今天告了假。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怕自己在场被人看出破绽。
毕竟这人是团队里最耿直、最不会演戏的一个，就连睡神林向志，都比他好些。
“我记得你刚到赤谷城时，是适应的最好的。这次怎么突然吃坏肚子，腹泻这么严重？你吃啥了？”江晚神情关切，却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
柳明也露出几分疑惑：“下官也觉得奇怪。早上只吃了两个牛肉馍馍，没加辣也没加酱，按理不会吃坏肚子的。”
“就是嘛，”江晚笑了，“我也没想通。要不是知道你的人品，我都要以为你是故意偷懒了。”
这句炸身份的话落在柳明眼里，就成了上官的责备。后者愧疚地低下头：“抱歉……卜卦这么重要的场合，我不该不来。”
“无妨，反正我们也卜卦失败了，要等几日重新卜，到时候你在就行。”江晚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明瞪大了眼：“失败了？为什么失败了？”
江晚：“你不知道吗？”
柳明：愧疚.jpg
“就是抽签抽出了凶字。签筒有问题。”江晚叹了口气。
柳明怒道：“什么人竟敢在签筒上做手脚？此事应尽快彻查！”
“乌孙那边已经禀报昆弥了，”江晚道，“但我并不希望彻查。”
柳明不可置信：“为何？”
“因为不能动摇人心。”
柳明愣了愣：“难道说……我们中间有内鬼？”
江晚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几秒钟后，她垂下眸子：“是的。所以我希望你帮忙，去跟昆弥说一声，叫不要彻查。有内鬼的事不要叫任何人知道。”
“考验你演技的时间到了。”江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正常干活，其它事情我来。”
离开柳明的房间，陈曦小声问：“师父，他是吗？”
江晚摇摇头。
看这反应不像，太自然了。一举一动都符合她对他的预设，若是演出来的，那柳明的官职绝不会止步于五品小将。
暂时排除他的话，剩下的四个人以表现出来的人设看，齐琪是只专注于工程，对朝廷的弯弯绕绕一窍不通；白烟云是话多、嘴碎，但城府不深；方则适最聪明、稳重，但他思索的神情不似作假；林向志作为“睡神”，给人的印象不深，但内鬼应当不会亲自抽签……
江晚拍了拍脑壳，毫无头绪，便把这一茬先放下，回屋去。
然后在门外碰见了方则适。
江晚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挡在陈曦前面，语气平淡地问：“方大人怎么来了？”
“早上的事，有些想法要给您说，”方则适看着她的动作，幽怨地举起双手，“看来我多此一举了，江大人想得和下官一样，而且对我颇为怀疑。”
既然点破了，江晚倒省得再端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把陈曦支开后，两人在屋中坐下，方则适把他的想法详细讲了讲。
他的思路与江晚大差不差，末了劝道：“此人应当是见大人行事顺利，便使了这个法子意图让我们自乱阵脚。但这也增加了暴露的风险，只要我们多加关注，时间一长，此人必然露出马脚。江大人，我们是一个团队，须得齐心协力，大人切不可为此一人分心，乱了大计。”
江晚颔首。这几句话说的在理，跟她的推测相近。而且方则适没有声张，而是私下里来见她，这个行为很拉好感度。
一般来说，真正的内鬼应该不希望她发现自己的意图。但也有打反逻辑，靠这个博好感度的。
“依你之见，这个内鬼最有可能是谁？”她问。
“这……下官不知。”方则适面露难色，顶着上司玩味的目光道，“但下官认为，白烟云大人应该不是。”
江晚轻笑：“因为你们私交好？”
相处一月有余，她待下属一向和颜悦色，方则适从未见过顶头上司如此步步紧逼，竟心生一丝恐惧，几乎不敢与之相对。
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硬着头皮道：“不全是。大人，我与烟云同年登科，相识十载，自认为还算了解他。这人虽然婆婆妈妈唠唠叨叨，心思却纯善。入仕以来既不党附，也不受贿，只专心翻译，没有封侯拜相之心，也没有宗族牵挂。下官觉得，他不会做出背叛使团的事情。”
没有封侯之心，就是很难为利所惑；没有宗族牵挂，就是不会为情所迫。这样的人，的确不太会成为内鬼。
江晚默默记下他的话：“嗯，所言在理。那么你呢，我记得你父母在堂，娇妻在侧。何况你的能力和见识，当一个副使着实屈才。”
方则适的表情明显一噎，幽幽地瞪了她一眼，好像在说我跟你掏心肺，你却跟我玩心眼儿。
然后他两手一摊：“是啊，我的目标可是吏部尚书，不然干嘛跑到西域来吃苦。”
往后一靠，摆烂中带着点儿怨气：“自证不了，万望大人早日查清真相，还下官清白。”
江晚撑不住笑了出来，抓起两个葡萄砸在他身上。
方则适离开后，她端着一盘冰镇葡萄打开门，趴在栏杆上剥皮。
一只古铜色的爪子伸过来，试图薅两个葡萄，被江晚一把拍开：“你刚腹泻过，不能吃冰的。”
柳明薅葡萄未遂，讪讪地往石柱上一靠：“怎么样，是他吗？”
“不确定。如果是内鬼，应该会引导我们怀疑其他人，从而洗脱自己的嫌疑。我刚刚问方则适最怀疑谁，他反而想保一保白烟云，从这一点看不像。”江晚塞了一颗葡萄在嘴里，声音有些模糊，“但他的智谋心性野心都是一流，能完美应对我的试探并不奇怪。”
柳明：“那我们接下来的重点排查对象是……”
“林向志吧。”江晚慢条斯理地掏出丝帕，把葡萄籽吐在帕子上，“一月下来，我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不过也不用刻意关注，方则适有句话说得对，切不可为一人分心，乱了大计。”
“是。”柳明应下，“哎，江大人你这个帕子，有点眼熟。”
江晚低头看了看那方雪白的帕子，方方正正，没有一点花纹。
好像是晚宴时顺来的擦手巾。她后知后觉地有点心虚。
咳咳，这不能怪她啊，她们临安人出门都得带丝帕的，乌孙又没有卖，只能顺一条来当帕子用了。
柳明哈哈大笑：“大人，下次替我也顺一条吧。”
当天负责签筒的祭司受了处分，第二次卜卦仪式也顺利。八月初十，清江居乌孙分店正式开张，瓷器工厂和纺织厂也投入运行。
店铺的人气出乎意料地好，每日卖出的瓷器有上百件，丝绸数十匹，用过的乌孙百姓全都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
名气上去了，使团众人也忙碌起来，气氛一片祥和，江晚几乎忘记了内鬼的存在。半城的乌孙贵族都陆陆续续与清江居签了进货协议，半个月后江晚收到了系统提示：
“恭喜宿主将青瓷、丝绸传播到乌孙，任务【丝路花雨】完成进度百分之二十。”
江晚闭着眼，等待加分播报。
一秒，两秒……系统安静地仿佛睡着了，面板上的积分停留在2800不动。
不会是故障了吧？江晚疑惑地戳了戳客服。
“不是故障哦宿主，【丝路花雨】是您穿越之旅的最后一个任务，也是终极任务，任务全部完成后积分增加3000分，直接奖励大礼包。这个任务需要您将瓷器和丝绸传播到整个西域，每到一个西域小国，进度条会增加一些，传遍西域三十六国后，进度条将达到百分百。”
这就有个bug了：匈奴人怎么可能接受大周的瓷器呢。按进度条算，那就算将其余三十五国都走遍，也还是完不成任务。
江晚试探着问：“那积分可以按进度条结算吗？我只差两百分了。”
客服：“不可以的亲，任务全部完成后才可以结算积分呢。”
江晚怒吼：系统你真他客服的缺德！
现实中，齐琪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江晚的肩膀：“大人，你说什么缺德？客服是什么？”
江晚：客服，就是传旨太监，专门逼你接不想接的活儿。
齐琪嘶了一声。
系统里客服彩色跳动的头像一秒变灰，再戳时只出来一行字：很抱歉，您的专属客服正忙，请稍后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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