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古跟在父王和巫医身后,长舒了口气,向江晚投来感激的目光。江晚也放松下来,她这才注意到,阿依古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
瑶姬干的事情败露,索性撕下柔弱小白兔的面具,愤恨道:“死丫头,竟然是大周使节。那场大火,还有我特意煽动起来的百姓,竟然没绊住你。”
江晚轻飘飘瞥了她一眼:“与其跟我斗嘴,不如好好想想一会王后醒了,你们国王发现你干的好事,你该怎么办?”
“谁晓得你还带着解毒丹啊?本来那个贱女人必死无疑的!”瑶姬撕下伪善的面具,恶狠狠地道,“不过救回来也没关系,那就是个没用的女人。”
她呵呵笑着看向阿依古:“还生了个没用的儿子。就算这次救回来了,等我的儿子成了王储,她还是得死。”
“啪!”地一声,她脸上多了个红红的巴掌印。
“你敢打我?”瑶姬不可置信地盯着阿依古。
话音未落,阿依古又是啪啪两巴掌,然后扔下被打懵的瑶姬,拉着江晚往母亲寝宫去。
江晚见他一路低头沉默,安慰道:“没事的,既然巫医去了,王后娘娘会好起来的。”
阿依古垂着脑袋:“我从前虽知王室亲情淡薄,可总想着都是一家人,不愿意和他们争。我以为只要我远离权力斗争,他们不会为难我和母亲。可是现在看来,我好像错了。”
“江姑娘,原本我想着,等母亲病好了,就去武当山学艺,成为一代大侠。李大侠都答应带我上山了……可是我却发现离开王宫,好像更无法保护母亲。”
他的神情迷茫而难过,江晚忽然想到乌孙古道上,“白护卫”临死前对闻深说的话。
“你要是还想保住你姐姐的皇后之位,就乖乖地当个缩头乌龟,回你的小方盘城去吧!”
闻深明明武功绝佳,字也写的好,又有国舅的身份。她一直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何甘心呆在偏远小县城,又为何放任旁人诬陷自己不务正业,花天酒地。这也是她一直没猜到他真正身份的原因之一。
但此刻面对阿依古,她好像忽然想通了:也许闻深这么做,也是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亲人呢?
前世她孑然一身,理解不了这种行为。但穿越后有了家人有了牵绊,她好像有些理解了。
但她并不认同,于是劝说阿依古:“你的心情我都懂,可是一味退缩,并不能换来加害者的怜悯。有些人有良心,有些人没有,我们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别人的良心啊。”
“像瑶姬,还有你父王这种人,也不值得你去赌。”
阿依古茫然地眨眨眼,轻声道:“我再想想。先去看看母亲吧。”
两人走到寝宫外,江晚忽然听见了更漏声。十二下,代表子时。
系统的机械音在耳畔响起:
“宿主使用的【续命丹】时效已到。”
紧接着,清蓉公主寝殿内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巫医急切的呼唤声,侍女的哭喊声,乱作一团。
江晚脸色大变。
阿依古见她神情不对,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了?是不是母后出事了?”
“续命丹的时效到了……”江晚目光呆滞,喃喃道。
“什么!”阿依古惊恐地大叫,不管不顾地冲入清蓉公主寝宫。
江晚呆呆地跟着阿依古走了几步,在寝宫外停下。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店内的巫医动作快点,在毒素入脑前把公主救回来。
寝宫内越来越混乱,哭喊声,侍女宫人的脚步声,端水声,呼喊声连绵不绝。
却又终止于浑厚的丧钟声。
一共九下,代表着楼兰王后薨逝。
江晚愣在原地,身边宫人进进出出,她都毫无反应。
凭什么?两个月以来,她将刚建起的铺子交给旁人打理,忍痛离开亲爱的家人;她在西域黄沙中历经艰险,费尽心力;她冒险假扮使节,不惜卷入政治纷争,还因此头一次被系统扣分……
银丛拿到了,国王说服了,续命丹也用了,却偏偏晚了几分钟没把人救回来。
她握紧拳头,骨节被捏的嘎吱作响。
一股熟悉的情绪涌上心头,那是前世商界头子江晚偶尔有的情绪,是一个掌权者对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愤怒,也是一个很少失败的女强人对心血付之东流的不甘。
瑶姬,要是不能让你们母子付出代价,我就不叫江晚!
四周安静下来,所有宫人都离开了清蓉公主寝宫,整整齐齐跪在玉阶前,寝宫内只剩国王和阿依古父子俩。
江晚又站了片刻,等情绪平复些,才缓步踏入殿内。
殿内一片死寂。
楼兰王背着手立在床前,唉声叹气。阿依古跪伏在床边,脑袋埋在锦被里。
江晚左手掩口,轻咳一声。
楼兰王听到声音,转身走向她,语气沉重:“公主没能生还,是孤的不是。贵使看过公主遗容后,请到御书房一叙,孤有事请教。”
江晚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楼兰王碰了个软钉子,又不敢发火,只好摸了摸鼻子,自己出去了。
江晚来到阿依古身边蹲下,把厚厚的斗篷披在他身上,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面前的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头发衣衫都凌乱,两眼通红,鼻子也通红,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小兔子。
鼻涕混着泪水把清秀的面颊弄得不忍直视,却偏偏死咬着嘴唇,没发出哭泣声。
江晚递给他一张手帕。
“想哭就哭出来吧,”她轻声道。
阿依古盯着江晚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哇”地痛哭出来。
眼泪鼻涕弄湿了他的衣服,带来一丝丝凉意。江晚愣了一下,犹豫地抬起手,像哄小朋友似的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夜晚漫长,空旷的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身边人哭声渐渐小了,因为抽泣而颤抖的身体也平静下来。
“阿依古?”江晚唤了两声不见回应,便拉开他的胳膊去看。
然后发现对方似乎哭累睡着了。
也是,这么多天他一直精神紧绷,刚刚看到了瑶姬的丑恶嘴脸和父王的凉薄,又经历了母亲离去,确实精疲力尽了。
江晚扶着阿依古靠在床边,替他拢好斗篷。刚要站起来,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阿依古睁开眼,目光清醒,坚定,若有若无地带着一点侵略性。
他说:“我想好了。”
“江姑娘之前说,一味退缩,并不能换来加害者的怜悯。我们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别人的良心。”
“你说的很对,只可惜我意识到了,却为时已晚。如今母亲已去,我更没什么可害怕的。”阿依古目光灼灼,“我要留下来,拿到王储之位,然后把瑶姬母子,还有父王,都送进地狱。”
江晚:“这条路一旦踏上去,便再不能回头。你想好了?不当你的大侠了?”
听到大侠二字,阿依古露出几分向往,却摇摇头:“我决定好了。李大侠那边,劳烦你替我向他道个歉吧。下辈子若是投生在普通人家,我一定拜入他门下。”
江晚赞同地说:“嗯。让瑶姬母子付出代价,也是我的目标。我会尽力帮你。”
阿依古拉了拉她的衣袖:“那你能不能在城中开个铺子?这样就算你回大周了,我也能找你的人。这个王宫我谁都不信,就只信你。”
“这……大周规定,在西域国家开铺子要有临安朝廷许可的,”江晚道,“你等我,我回京城拿到这个许可后,就来找你。”
一个时辰后。
江晚换了身衣服,按照楼兰王的要求来到御书房。
离得老远就听到国王责骂瑶姬的声音:
“你这个贱人,竟敢下毒毒害王后!现在王后故去,一切线索都指向你,你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妾绝无毒害王后之心,定是有人陷害臣妾……”瑶姬的声音听上去柔弱而无辜,“都是臣妾无知,被歹人利用,连累了王后。臣妾罪该万死,但求陛下念在三王子的份上,饶过臣妾这一回吧!”
紧接是瓷器砸地的声音,楼兰王吼道:“无知?孤看你倒是十分歹毒!你在孤身边二十多年,进宫比王后还早,孤竟然不曾发现你的蛇蝎心肠!给孤滚,去城中佛塔幽闭思过,抄写经幡为王后祈福。抄完九九八十一卷,再来回孤!”
御书房的门开了,瑶姬踉踉跄跄地出来,头饰被瓷器砸得歪在一边,脸上又多了几道红痕。两名侍卫架着她往佛塔方向去。
指路的小太监陪笑道:“陛下惩戒瑶姬娘娘呢,让贵使见笑了。”
江晚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目光森然,吓得小太监不敢说话了。
她径自进了御书房,嘲讽道:“雷声大雨点小,陛下这出戏可是专门唱给我听的?”
清蓉公主被瑶姬所害,加上大周与乌孙关系缓和,看来这两件事终于让楼兰王感到害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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