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恩再次回到了柳府,此时已经快到卯时,他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十分亢奋。
他回想着前尘往事,只觉得前路一片暗淡,干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也不能幸免。
要问这世上还有谁让他割舍不下,一个面目舒朗的少年撞进他的脑中。
或许没有机会再见到梁云褚了,皇上如果走得急,他和干爹的死期或许就在这一两日。
他趁着内廷的缉拿队伍还没到,把自己想对梁云褚说的话写下来。
信是送不出去了,他今天递出去,说不定明天就被截住。
柳思恩赶到了将军府,从后门爬上围墙溜了进去。他将信装在一个红木下子里,藏在了儿时他与梁云褚玩耍的假山缝隙里面。
他对这将军府是及其熟悉,老将军常年驻边,将军府格局十几年未变。
柳思恩贴着墙壁想沿路从后院的围墙出去,路过一处院子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楞住了。
“先将他们安顿在京城各处……”
“谁在外面?”
声音刚停,一只长剑从屋内掷出,穿过窗户风驰电掣般袭来。柳思恩侧身一让,屋内的人已经闪身出来,两人不由分说便交上了手。
有来有回地打了几个回合,柳思恩体力不支节节败退,气喘吁吁地道:“够了。”
梁云褚收了架势,觑着扶窗站定的柳思恩道:
“还说是哪里来的毛贼。柳公公早啊,只是不知道我府上有什么宝贝值得你星夜来访?”
柳思恩咬牙道:“这将军府有什么能宝贝过你。”
梁云褚被他噎了一下,一时语塞。
两人四目相望,都有些愣神,柳思恩看着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想赶紧进宫探听宫里的情况,遂不与他周旋,转身就走。
梁云褚迈出一步挡在他前面,说:“话没说完就想走?”
柳思恩抬头与他直视:“我没过问你为何突然在京城现身,你也别问我何为出现在将军府,可以吗?”
柳思恩的声音很轻,不像他平时说话那样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梁云褚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眼下青黑,双唇倔强地抿着,心中也有一些松动,不过他不清楚他刚刚所做的安排柳思恩到底听了多少去,正色说:
“将军府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柳思恩猝然抬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梁云褚一扬手,两个虎贲勇士从暗处站了出来:“既然你这么喜欢我这将军府,就暂且在这儿多呆上几天吧。”
*
卯时,乾清宫
昨夜值守的宫女太监们正在交班,李宏领着一群宫人来,尖着嗓子道:“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下去候着吧。”
宫女太监们苟着头走了,李宏一个眼神,他领来的那些人便有条不紊地散开,分守在各处。
寝室内,陵丰帝已经醒过来,这是他晕倒后第一次醒过来,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清明,精神头也比之前好得多。
柳容想起他初登大宝时那副天纵英姿,百官匍匐于地,自己伺候在旁,那时他一心为民,想要开创太平盛世。
陵丰帝那时拉着柳容的手说:“容儿,朕要和你一起还给大暻一片海晏河清。”
尽管后来他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但到了这种地步,柳容心中的怨气扫荡一空,眼中含满了浑浊的泪水。
陵丰帝醒来第一个看的人就是他,注视良久,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笑容说:
“容儿,你真傻啊。”
“是”柳容低头隐去泪水,答道,“傻了一辈子了。”
陵丰帝拉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摩挲着,喃喃道: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朕这辈子做过许多错事,唯有一件事没有做错,那便是将你留在了身边。”
柳容已经说不出话,这时太子一行人已经进来。
陵丰帝敛神看了过去,锐利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表情变得阴晴不定。
太子李琦玉、次辅白文周、司礼监掌印李宏,还有那个道士。
陵丰帝道:“你就这么等不及了吗?”
大家都知道这是在对太子李琦玉说话。他弯腰一揖,勾着唇角,带着点儿揶揄的口吻说:
“不是儿臣等不及,急的人是父皇您呐。”
“如果不是父皇急于寻找长生之术,儿臣又怎么能为您找到这样一位高人呢?”
陵丰帝见一向唯命是从的儿子突然换了一副混不吝的态度,心中顿时气血翻涌,又吐出一口鲜血。
屋中众人皆惊,柳容急着给他擦拭,白文周等人直接跪了下来,只有太子负手而立。
“父皇啊父皇,小的时候您没时间管我,我大了您又嫌我沉闷不如皇弟活泼聪慧,事事要我相让。若您是我,您该如何?”
陵丰帝指着李琦玉的鼻子骂道:“朕早就知道你有不臣之心……朕早就该废了你,你……你这个……咳咳……”
李琦玉轻笑一声:“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可惜您却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父皇,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要自保而已。您有没有想过如果皇弟坐上龙椅,我该怎么办?他有威名在外的舅舅为他征战四方,我呢?”
“母后只是良家之女,我若不争气,这宫里还有我们母子两的活路吗?”
陵丰帝气道:“你若安分守己,谁,谁会把你怎么样……”
柳容一个劲儿地帮陵丰帝顺着背,没过片刻自己也开始咳出血来,房中诸人都惊讶地望着他。
白文周最先反应过来:“原来那些仙丹,你也吃了!”
李宏应也道:“怪不得,让我们等了这样久。”
道士开出的仙丹,若是皇上一人吃掉,他早该发作了,不至于拖到现在。
李琦玉讽刺地拍起了手:“真是感人至深啊,一个想要长生不死却愿意把仙丹分出来,一个明知仙丹是毒药却也敢吃。”
“父皇,您要是对母后也这样好,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了。”
陵丰帝气得想从床上跳起来给这个孽障一个耳光,挣扎半响却连床都下不来,颤着声道:“拿……拿纸笔来,朕……朕要改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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