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恩看了梁云褚一眼,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抿紧的嘴唇似乎表达着不悦。
梁云褚大步走了过来,脸上冷若寒霜,他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紧紧看着柳思恩,嘴上对孙铭吩咐道:
“你们先下去。”
孙铭忙答‘是’,大手一挥,一众守卫跟着他走出院门,还将门掩好。
片刻过后,整个院子便只剩梁云褚和柳思恩两人,沉默在蔓延,寂然一片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
柳思恩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他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干爹?”
梁云褚原本冷肃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后怔了片刻才略带犹豫地说:“他……跟着先帝一起走了。”
“一起走了。”柳思恩重复了一句,瘦削的薄唇张了张,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茫然地继续问:“那他的后事朝廷打算怎么办?”
梁云褚神色有些艰难地答道:“我不知道。”
现在朝局被李琦玉牢牢把控,他被立为太子多年,没人会质疑他继位的合理性。
他现在忙着筹备继位大典,笼络百官,至于柳容最后的处置,都是细枝末节。
“你不知道?”柳思恩问了句,神色悲戚,但嘴角又向上扬着,看不出是哭是笑,是悲是喜。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梁云褚见状伸臂拉住他,语气坚定地说:“你不能出去。”
柳思恩背对着他,传来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为什么?”
梁云褚只说:“即便你现在出去,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哦?”柳思恩回过头来,歪头朝梁云褚诡谲地笑了下,“梁将军,你在担心我吗?”
梁云褚收回了手,一言不发。
柳思恩负手踱步:“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无分。”
梁云褚蹙眉问:“你什么意思?”
“你留不住我的,太子,哦,是皇上了,他一定会派人来找我。”柳思恩迎着梁云褚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道:“你不该回来的,你先是抗旨不尊,现在又无旨回京。”
“你与他素来不睦,又是政敌,他不会让你好过。”
梁云褚嗤笑一声,冷道:“所以你现在想去找他?”
刚刚在门口听见柳思恩与孙铭的谈话时,梁云褚已经火冒三丈,此刻更是恼火。
柳思恩不是没感觉到梁云褚的怒火,他仍说:“先帝没撤过我的职,我还是提督西厂。你随意囚禁朝廷命官,是闲命太长?”
梁云褚道:“还念着你督公的位置呢?你可知道何为‘丧家之犬’?你干爹没了你还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
梁云褚又离开了,柳思恩看着这空荡荡的院子,突然不知道是梦是真。
干爹的死早有预兆,可是他始终不能真切地感受到干爹的离去,总觉得下一刻干爹便会如往日那样出现在他面前。
“小九,你不要仗着自己有点天赋就偷懒,咱们这种人要比常人多吃苦才活得下来。”
“小九,你不要管别人是怎么说干爹,干爹不委屈。”
“小九,太子不是个好相与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九,权利斗争中本就是你死我活,干爹也会死,真到了那天你要懂得保全自身。”
……
干爹的谆谆教诲犹在耳前,柳思恩想干爹不会忍心真的留下他一人,只是夜晚从梦中惊醒时,他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皇上都死了,干爹焉能活着?
柳思恩背靠着墙壁,抱着双膝透过帐子看向窗外,这秋末的皎皎月光从窗缝隙照了进来。
干爹再也见不到这样好的月光了,小时候干爹的夜晚总是属于皇上,他只能在府里等着,就像今晚一样。
两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柳思恩伏在膝头任由情绪泛滥,越来越多的泪水夺眶而出,洇湿了蚕丝薄被。
柳思恩的肩头随着啜泣而抖动,完全沉浸在悲伤中的他甚至没注意到有人从虚掩的门口走了进来。
柳思恩有所察觉时,来人已经掀开帐子坐在了他的床边。柳思恩警觉地想后退,抬头看见来人的轮廓却是梁云褚。
梁云褚借着月光看见他脸上杂乱的泪痕,红红的眼圈水汽氤氲,他的表情是那样无助脆弱,全然没了白日里那副强硬的样子。
梁云褚感觉心脏像是被利器锥住了似的一抽一抽的疼,他突然痛恨起自己一直以来的优柔不决。
柳思恩不知梁云褚为什么来了,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强压制住内心的悲痛说:“你来做什么?”
梁云褚的回应是将他紧紧地抱紧了怀里。
柳思恩楞住了,只觉得这个怀抱有种久违熟悉的感觉,这人身上传来的热量让他惶惶不安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些。
他是被梁云褚抱过的,只是梁云褚可能都已经不记得。
柳思恩感觉梁云褚的手掌抚上了自己的后脑勺,他听见梁云褚在他耳边说:“想哭就哭吧。”
那是一种温柔的语调,柳思恩鼻头一酸,一种又委屈又不甘的情绪在心间弥漫,终是哭了出来。
窗外的月光被一团乌云掩住,黑漆漆的卧榻里伸手不见五指,随着抽泣声越来越小,整个房间逐渐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梁云褚抚着柳思恩的后背,说:“你干爹他的尸身已经安置在柳府,只办了简单的丧仪,过几日便会埋去城外。”
柳思恩立马蹭了起来:“我要回去送送他老人家。”
“不行。”梁云褚回答得很干脆,“现在李琦玉已经控制了柳府,你一出现便立马会被他拿住。等局势稳住,我会带你去你干爹的下葬之处祭拜。”
柳思恩哪里等得:“李琦玉他能拿我如何?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绝不会刚继位就大开杀戒。何况干爹的部下众多,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梁云褚语气又不悦了起来:“你说他会做什么?你真以为他还要靠着你干爹那些人才能成事?这些年他早集聚了自己的势力。况且你别装傻,你真不知道他对你的企图?”
柳思恩当然知晓,只是他实在想见干爹。
“我知你是为我好,只是如果李琦玉真的有所图谋的话,难道我要在你这将军府困一辈子?”
梁云褚道:“至少你现在不能出去,你干爹的名声有多坏你不是不知道,你现在现身,有心之人便会拿你第一个开刀。”
柳思恩知道是出不去了,颓然没声,梁云褚站了起来,帮他掖好被子,“赶紧睡觉,像昨晚那样。”
柳思恩想到什么问:“昨夜你也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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