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她再一次失眠了。
情绪被感性操控着,她连辗转翻身都觉得难捱,干脆坐起了,披了件外衣,出了病房。
医院的走廊内静悄悄的,亮着暖黄色的小灯泡,只有值班的护士那里还窸窸窣窣着传来几声聊天说话声,蒋流筝穿过走廊,来到医院的门前,她看着一片壮阔的树木,竟然不知自己该走向何处。
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应该启程了。
可现在,蒋流筝一想到要找live water就觉得头疼,她越寻找,越觉得自己行径荒诞,可一想到自己的病,却又觉得,什么荒诞的都变成合理了。
蒋流筝低着头,随便走着,像是个在原野上游荡的孤魂。
“你去哪儿?”
她却听见宋泊的声音,就在附近,很近又很远。
蒋流筝蓦然回头,看见宋泊站在车旁,她不知道他从哪里出现的,但脚步还是不受控制的朝他走去。
“随便走走。”蒋流筝看着他,“你呢?也睡不着?”
天色乍黑,树木的枝蔓延伸交错着,和泼墨般的天空相交,遮住了星星的光,蒋流筝得不到宋泊的回答,也看不见繁星点点,她心里烦闷,却只好说道:“睡不着就数星星,还挺管用的。”
他还是没答,只是低眸看着蒋流筝,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晚风吹起的发丝,以及她总是隐藏的眼睛。
“你想看星星么?”宋泊突然问她。
“我正在看。”蒋流筝抬头看天,却看见黑灯瞎火的树枝,偶尔有几颗亮闪闪的星星,但也很快消失不见,“只不过,我眼神不好。”
宋泊嗤笑。
却打开了车门,“上车。”
蒋流筝看他,“?”
“带你去看星星。”宋泊已经发动了车子,透过玻璃板,蒋流筝看见宋泊那双肆意坚定的眼神,信号已经响了,只等待他的女主角。
夜晚的道路不同白日,就连耳旁吹过的风都是自由的,消散了热,带着温凉的浪漫。
车子行驶在树林的小路上,车窗敞开着,蒋流筝就慢慢感受着白日从未感受到的景色和晚风,她的头发吹起,宋泊随意伸过手来帮她撩到耳后,就连触碰都如此漫不经心,带着丝丝缓缓的暧昧。
蒋流筝笑着,侧过身,看着单手开车的宋泊,这男人很酷,当然,也很帅。
嗯......还很有心机。
比如说,宋泊开车的时候没有穿衬衫,只是穿了件白色的工字背心,露出优越的手臂线条,和紧实的肌肉。
蒋流筝看着他,笑意从眼睛里流淌,她问他:“宋泊,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看星星。”宋泊嘴角含笑,他又说了一遍。
“还有呢?”蒋流筝笑着,“我不止想看星星,我还想看大草原,想看成群结队的牛羊,想看大瀑布还有彩虹桥,想看日落,想看破碎的古建筑......想看......”
你。
想永永远远的看见你。
宋泊。
蒋流筝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她只听到宋泊回应她了,宋泊说了个“好”字。
半响,宋泊低低的和她说着,如同呓语:“你想看什么,我就带你去看什么。”
蒋流筝自然听见了,但她听不真切,因为他声音小的很,但蒋流筝还是咯吱咯吱笑了,因为只有宋泊,接受着她的玩笑与疯狂,包容着她的脾气与性子,有他在,蒋流筝好像不会怕。
她随即转过头,趴在窗沿,却忽然她探出头,大声呼喊着:“宋泊,我们去流浪吧!”
去流浪吧,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
我不是蒋流筝,不是顾铭之的未婚妻。
而你依然是宋泊。
宋泊笑了,却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又拽了拽流筝的衣服,“坐好,这样很危险。”
蒋流筝才不会听他的话,她又喊了一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气喘吁吁的坐回座位上,方才罢休,看着宋泊的侧颜说着:“我们去流浪吧!”
她想疯狂的无拘无束,她想彻低的撕破虚伪的牢笼,她想做一回自己。
这次,宋泊没有很快的回答,反而过了很久,车都开到大路了,宋泊才说:“好,等我们拿到live water,我们就去流浪。”
宋泊的话一下将流筝拉回现实。
她心底隐约裂了一条缝,但却没表露,仍是笑着,点点头,说着好。
车子再次回到白天来过的步行街,宋泊不知从哪儿找到的一条上山的车行道,他直接开到半山腰,视野骤然乍亮。
“就停这吧。”
宋泊停好车,问蒋流筝:“想不想到山顶看一看?”
山顶是寺庙,蒋流筝想了想,摇头,“不去了,我今天心不诚,怕在佛祖面前犯了忌讳。”
宋泊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走吧,不是同一座山”,说着,宋泊给蒋流筝开了车门,眼神示意她下车。
蒋流筝看着宋泊那副有些玩味儿的笑意,像是看穿她一般,让她闪了闪眸子,利索的下车。
宋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的手电筒,照着前方的路,蒋流筝看着眼前一圈光源,想起那句话‘明灯三千盏,照亮晚归之人回家的路’,蒋流筝突然心里一热,骤然说出口,“宋泊,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给我点三千盏明灯啊。”
阴间的黄泉路应该也像现在这般黑吧,而且,阴间也不会有星星,要是真点了三千盏明灯,蒋流筝应该不会迷路。
“不会。”宋泊很肯定的说着。
“.......”蒋流筝瞥眉,“要是你觉得三千盏太多,对个折也行。”
“你不会死。”宋泊换了个手拿手电筒,靠近她一点,“所以,我不会点灯。”
蒋流筝眼底一愣,差点走不跌宕,肩膀靠着宋泊的肩膀,如果有影子,那两人此刻一定很亲密,蒋流筝实在不想破坏掉这样的氛围和心境,于是笑哈哈的说道:“开个玩笑,你还真当真了,宋泊,没想到你还挺好骗的。”
“也没什么可骗的。”宋泊自嘲。
他确实什么都没有,没钱没车没房没工作,还进过监狱,现在在给她打工。
“是么”,蒋流筝笑道,“确实有点,你骗我还差不多”,蒋流筝一下抓过宋泊的胳膊,转过身面朝他,背着身走,“宋泊,要不然,你骗骗我吧。”
宋泊嗤笑,“头一次听这样的话。”
“反正我钱多的花不完,黄泉路上花的都是冥币,不是人民币,而且,我还漂亮,身材还好,皮肤呢也白......”,蒋流筝紧抓着他的胳膊,拇指却细细的摩挲着宋泊的肌肤,“怎么样?要不要骗骗我。”
她说的直白,就差一点说出心底暗藏的那点肮脏的心思。
只差宋泊自己上钩。
他听得懂,他当然听得懂,却还是不回答,反抓着蒋流筝的手臂,将她正了身子,“好好走路。”
宋泊的手掌心一松,蒋流筝只觉得空落落的,而宋泊,手指搓捏了一下,有些不道德的回味,思绪满飞。
这山不高,走个十分钟就能到山顶,正好能看见白日寺庙的局部,蒋流筝爬上来之后,却有些累,她多喘了两口气儿,看见宋泊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她摆摆手,“好久没运动了,正常。”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地方的,真好看。”蒋流筝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星空,星星仿佛就挂在手边,踮踮脚伸手就能够到。
墨色的夜空星星频频闪烁着,蒋流筝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却给宋泊说:“听说,人死了就会化成一颗星星,听着还挺浪漫的。”
“但活着的人会很难过。”宋泊也抬头看着星星,沉默了。
蒋流筝不说话了,骤然问宋泊,“今天几号?”
“6月27。”宋泊记得很清楚,因为明天是他生日。
蒋流筝的情绪更加外泄,眼底已然冒了一圈红,她想哥哥了,但如果她死了,会有人替她难过么?
哥哥死的时候,父亲没有难过,整个蒋家,只有她和大嫂,最难过。
想到这,蒋流筝不禁握紧了脖颈处的项链,仿佛这是唯一的寄怀。
“这项链是他送的?”宋泊看着她如此不舍,忍不住问出声。
“谁?”
他是谁?
“顾铭之。”宋泊淡淡的说着,他很少提及这个名字,他甚至厌恶这个名字,但没办法,他是她的未婚夫,一想到蒋流筝说过两人彼此互送过礼物,宋泊就捏了捏自己的虎口,迫使自己清醒。
蒋流筝突然不可思议的笑了,直接将项链从脖子上拿下来,“不是,是我哥哥。”
宋泊一愣,霎时间松了拳头,“哦,抱歉。”他低声道。
然后有些迟疑的说着,“其实,我好像也有一条和你一摸一样的项链”,他看向蒋流筝,接着道,“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宋泊转了眸子,看向星空,他在想,如果逝去的亲人真的能化成星星,那能不能在此刻,在神明面前,给他点信号。
蒋流筝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项链,确实好像丢了一半的,她问道:“那你父母有没有给你说些什么?”
蒋流筝知道宋泊的父母死了,在他十七岁那年死的。
但具体的信息,她没查到。
“没有,好像感觉挺重要的,我就一直没戴在身上”,宋泊摇头,转身看她,“怎么了?”
“宋泊,我的项链少了一半,那一半,会不会......”她试探性问他。
宋泊从她手里拿过项链仔细看着,“挺像的,但不确定,回国给你找找。”
蒋流筝点点头,两人找了块石砖坐下,高处的风带着凉丝丝的寒意,吹着蒋流筝打颤,宋泊一下脱了衬衫,给她搭在肩上,“你披着吧。”
两人之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蒋流筝拢紧他的衬衫,朝宋泊靠近了一下,又靠近了一下,直到肩膀贴着肩膀,蒋流筝才停止,“取暖。”
宋泊瞥头扯了扯嘴角,却没动,让她兀自靠着。
“宋泊,讲讲你小时候吧”,蒋流筝半撑着手臂,歪头看他,“我想听。”
“你想听什么?”宋泊不紧不慢的说着。
“什么都行。”蒋流筝笑道:“比如你有没有追过女孩啊,有没有收到情书,还有你偏科么?”很快蒋流筝自己就否定宋泊偏科的推论,“不对,你应该不偏科,那你怎么喜欢上赛车的啊,小时候有没有调皮捣蛋,还是你从小就这样......”
“怎么样?”
“从小就......这么帅。”蒋流筝笑笑,自然而然的靠在宋泊的肩头,她沉默了一下,继而道:“宋泊,你小时候肯定很招人喜欢。”
宋泊没抗拒蒋流筝的靠近,反而悄悄直了直身,方便她靠着舒服,“没有,我小时候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蒋流筝努努嘴,不太信,心里犯嘀咕,是么,那宋子晴还挺喜欢你的,宋子晴的爸妈也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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