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有谁能救救我……我愿听从一切指导……救救我……”
深夜的呓语突然来袭，波浪般的呼唤让耶芙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有过之前的经验，耶芙知道这是有信徒在求助。
如果应答，就会开始代理人认证的流程。
现在信徒有15人左右，以后人数增加是不是总会听到求助？还是代理人达到一定数量后，这种情况会减少？她是否可以只帮助对方，而不开展代理人认证呢？
耶芙呼唤来系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宿主可以选择开启过滤信徒求助的功能，但不建议在教会初期开启，长期得不到回应的信徒会丧失对教会的信任】
【建议宿主至少拥有三位代理人，以确保您在现实世界拥有稳定的锚点，即当您迷失自己的位置时，可以找到参照物】
耶芙尚未经历过这种迷失，但从系统的过往表现来看，它还没坑过自己，是可以信赖的。
一方面她需要两位代理人，另一方面她不想辜负信任她的人。
如果满足期待是一份枷锁的话，至少是她自己选择的枷锁。
耶芙伸出手去，触碰如水波般的阵阵呓语。
穿过一段令人窒息的屏障，耶芙如溺水的人骤然浮出水面。
【检测到宿主已进入代理人体内，认证过程开始】
【请宿主找到代理人死亡原因，包括主观和客观原因，还原死亡真相，解开代理人心结后代理人认证完成】
她睁开眼，面前是令人绝望的狭小斗室。
灰白色的墙壁，漆皮剥落的天花板，老旧的木门，门上方有一扇便于外部观察的小窗。
她身下是一张单薄的铁架木板床，旁边有一个简陋的写字台。
这灰败的气氛似乎有一点眼熟。
耶芙撑着身体坐起身，她发现仅是这一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的手臂细痩干枯得可怕，双腿像两根枯树枝，整个人只剩皮包骨头，仿佛一碰就会骨折。
她在用自己的身体代偿代理人的不良状况。
上次星村凛是自杀濒死，这次的代理人情况也不太妙啊。
她想先去庄园看看对方的情况，默念口令之后，她竟然没能进入庄园！
“系统出来，口令为什么失效了？”耶芙唤出系统，不解且着急地问。
【宿主，口令的功能是将诵念口令的人从深水市进入废土，因为您目前已位于废土中，不能再次移动，亦无法直接出现在庄园中。】
她现在在废土上？
耶芙咬着牙走下床，踉踉跄跄走到门边，顺着小窗向外一看，熟悉的回字形走廊映入眼帘。
这里是“涌泉疗养院”的三楼。
她贴着门慢慢坐下，有点猜到自己是谁了。
当务之急，她得给白朗传个信，虽然有过之前的经验，但他肯定要担心。
庄园进不去，这里也没有手环，耶芙闭上眼睛，进入代理人模式。
下一秒，远在深水市的星村凛在深眠中蓦然睁开双眼。
她打开手环，给白朗的通信号发去信息，然后删除所有痕迹，再次进入梦乡。
耶芙回到疗养院。
房间的门没锁，她攒了些力气，拉开门进入走廊，扶着栏杆一步步走到楼梯口，又休息了好久才挪着步伐走到二楼。
听觉灵敏的小奈迎了过来，惊讶道：“诺兰哥哥，你怎么下楼来了？”
没错，这次的代理人是疗养院里那个哭包社畜，诺兰。
“小奈，有吃的吗？”耶芙有气无力地问。
小奈眨了眨没有瞳仁的白色眼睛，“我们在这里是不需要进食的。”随后语气一转，“哦我知道了，诺兰哥哥你变了，你想跟我们一起玩了是不是？我就说嘛，你会好起来的。你等等，我去找找库存，说不定还有一百多年前的饼干。”
“谢谢。”耶芙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应该发出声音了。
她坐在楼梯上，靠着扶手，歪着头歇了好久，几乎要打起瞌睡。这是在耶芙自己身上从未发生过的事。
原来身体虚弱的人生活节奏如此缓慢、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小奈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她给耶芙带了一袋面包和一罐牛奶。
耶芙饿得想狼吞虎咽，但碍于身体限制她只能细嚼慢咽。
万幸厌食症这种心理问题没有转移。
进食之后，耶芙觉得自己有了点力气。
她记得孟澜庭是二楼、三楼这两层的负责人，诺兰住在三楼，有事情应该也是找他商量。
她撑着扶手站起身，熬过一段头晕眼花，在小奈的搀扶下找到了孟澜庭。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站在窗边，望着外面不知想什么。
耶芙代入了一下诺兰的身份，揣测他的语气，开口道：“孟哥，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孟澜庭回过神，听出耶芙语气中带着几分顾虑，打发了小奈出去玩，才问：“坐，有什么想法吗？”
“我要离开疗养院。”
孟澜庭眉头微皱，语气一顿，“离开？”
“是的，我想回深水市。”
“看来你忘记了一些事情。”孟澜庭语气有些无奈，“我有听说过一些人离开的例子，代价惨重。但你要想好，这个地方一旦离开，你就不能再回来了。”
耶芙点头，“好的。”
“能不能让你离开，院长说了算。我只知道院长住在最高处，如果他想见你，你会看到他。”孟澜庭说。
“知道了，谢谢。”耶芙顿了顿问，“孟哥，疗养院的生活一成不变，你没有离开的想法吗？”
孟澜庭淡淡地笑着：“大多数情况下，是生活选择人，而不是人选择生活。”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耶芙听出了一丝不甘，孟澜庭进入疗养院是出于无奈吗？
耶芙从二楼往上走。
上次来时她见到院长了，对找院长的方法并不陌生。
慢吞吞地走到四楼时，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被关在这里的家伙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上次耶芙恨不得每个房间都扒头去看一眼，这次贴着走廊另一侧走，根本不想路过这些房间，不由得感叹身体对人的感知影响真的好大。
她走几步歇几步，好不容易到了四楼天台，再次看到了庭院里的小木屋，又扶着墙，从四楼往下走。
折腾得她快不行了。
好不容易走到木屋前，她又一次见到了西斯。
老成的少年坐在扶手椅中间，稚气未脱的面孔上有些许凝重。
西斯沉声问：“你是谁？”
“院长，我是三楼的诺兰。”
西斯沉默片刻，“我不是问你的代理人。你要不想说的话就算了。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有过之前被城防军的卫渊识破的经历，耶芙这次淡定很多。
耶芙没有否认，直截了当地问：“我要离开疗养院，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西斯摇头：“不是你想象中的等价交换，一旦进入疗养院的病人离开，会引起空间波动，四楼那几位恐怕会争着抢着与你一起回到深水市。他们可不是好人，你要背负他们回去之后的代价。”
“之前来的那个女人不是正常离开了吗？”耶芙指的是不久前的自己。
“因为她只是访客，而且是一位非常特殊的访客。”西斯意味深长道。
耶芙很想问她特殊在哪里，可感觉到西斯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追问下去。
话题一转，问：“所以这里是个监狱？”
西斯轻笑：“当然不是，看来你确实忘记了一些事情。回到深水市后，你要做好面对挑战的准备。”
西斯和孟澜庭都说他忘了一些事情，却又不说到底是什么。
耶芙不喜欢自己瞎猜，直接问：“请问我忘记的是什么？”
西斯古怪地望着她：“你的记忆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理解你想问什么，那是你到这里的过程。”
过程？这里的病人难道不是在疗养院异变前，交钱登记走进来的吗？
对了，说起来她的领地是一百多年前的深水市，那等她或者说诺兰回归都市生活，不是会变成活在历史了吗？
这会产生历史悖论吗？
还是说进入疗养院的过程有什么隐藏条件？
“我已经给你离开的权限了，”西斯继续说道，“等你准备好了，去一楼推开正门就可以离开了。记住，如果四楼有人趁机逃走，这虽然不是你的问题，但你也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耶芙郑重道：“我明白。”
从木屋出来后，耶芙倒是可以从庭院直接回到一楼，但离开之前，她先去同孟澜庭和小奈告个别。
“感谢孟哥这段时间的关照，我已经取得院长同意，可以出院了。”耶芙说。
孟澜庭并不惊讶：“不必客气，院长同意了就好。”
耶芙试探地问：“孟哥，你记得自己来到这里的过程吗？”
孟澜庭毫不避讳地点头道：“记得，那是一场车祸……”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陷入了回忆，半晌回过神来，“抱歉，你刚刚问什么？”
耶芙连忙找了另一个话题，“哦，孟哥记得自己生活的年代吗？”
“嗯，我和小奈过来那年是2210年。”孟澜庭肯定道。
现在的深水市是2230年，耶芙以为废土的年代是2077年左右，疗养院和废土是同一时期。
疗养院可以穿梭在任意时间中，还是她被那张报纸误导了？
不，那张报纸只能说明废土时间在2077年以后。
废土上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耶芙觉得很多事都要重新验证。
和小奈告别之后，她独自来到一楼。
住在一楼的肢体障碍的病友们悄悄从房间探出头来向外看，他们的屋内开着灯，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布满走廊。
这间疗养院里没有什么秘密，她要开门的事，四楼那些怪物一定也都知道了。
极其瘦弱版的耶芙猛吸口气，双手推开铁门。
门外不是她曾见过的森林景象，而是一片刺眼的白色光芒。
她踏入纯白空间，关门的同时回头对一楼病友们笑了笑。
铁门关合到一半，忽然有两股力量顶了过来。她拼命用双手顶住门，无奈力量薄弱，脚下支撑不住，被冲得不断后退，最后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两扇铁门彻底洞开，吱呀呀地摇晃着。
是四楼的家伙搞的鬼！
原来他们是要硬冲出来，耶芙还以为他们是能附身什么的，这下子竟然跑出来两个。
耶芙挣扎着爬起来，不顾喘得心脏要从嘴里跳出来，强撑着站起来关上了门，不再给其他怪物机会。
做完这些，她倒在门边，累得只想睡觉。
滴——
滴滴——
滴滴滴——
不知哪里莫名响起了仪器声。
她闭着眼睛，听到自己拉风箱似的呼吸，过了许久，眼前炫目的白光暗了下去，变成了柔和的夜光。
仪器的滴滴声越来越频繁，她听到匆匆赶到她身边的脚步声。
有人扒开她的眼皮，年轻护士的脸庞闯入实现。
护士回身大喊道：“4号床的病人有意识反应，快叫值班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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