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鲛女王(二)

“我没有为情郎而哭,哭的,是我自己。因为天道规避,我无法找到那个男人的踪迹。”

“在我的第一世,法力最为孱弱之时,曾被人捕捞上岸,后被渔夫所救。”

“在他殒命之时,我赠予他一滴心头血作为回报,报答救命之恩。”

“谁知,赠予的这一滴心头血,再也无法归来,随着渔夫历经生生世世。但那一滴心头血,是我不可遗失的一部分,这是我最后一世,再不寻回,鲛王血脉断送在此。”

“他当年救我一命,我用心头血还了生生世世,早已两清。天道规避之下,每一世,都在我油尽灯枯之时,方才寻到最后一滴血脉的踪迹。这一世,我找到了那滴血,只要能让我复生,便可终结我轮回不休的宿命。”

侧门忽然被打开,江忌渔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鲛女王,我只问一句,你要如何取到心头血?”

若那人依靠心头血存活,取回心头血之后,又会如何?

鲛女王的表情已经说出了答案,那是一个必死的结局。

没来由的,江忌渔心中生出一股怒意。

难道鲛女王的生命可贵,那个普通凡人的生命就不可贵,就能被随意遗弃吗?

为了鲛族的女王,他便要付出来之不易的生命?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空间内陡然出现无数稻草人,奔跑形成法阵,将鲛女王牢牢困在阵法之中。

“我不同意!至少要等他好好的过完这一生,你如此作为,与杀人何异?!”

鲛女王察觉到危险,身体仍处在半透明状态,灵力尚未完全恢复,看着攻击她的来人,神色冷了下来。

“鲛族的子民无法承受永世没有鲛王的灾难,我必须活下去。他依靠我的一滴心头血存活,我不过是取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又有何错?”

江忌渔道:“枉那人当年救你一命,你恩将仇报,妖物果然是妖物!”

闻言,鲛女王冰冷的脸上浮现怒意,“恩将仇报?他救我一次,我还他一命,早在第一世,便已还清命债。难道因为我是鲛人,因为我是妖族,有比人族更长的寿命、更多的轮回,就要用我的一生,去偿还他的生生世世吗?好蛮横的道理!挟恩图报,当初为何救我?!”

稻草人围成的法阵涌现出黄色的阵纹,鲛女王的身体从实化虚的状态停止。

此举令鲛王更加愤怒,哪里冒出来的疯子,对他人生死横加干涉?

冰雪凝固阵法,与稻草人结成的阵纹两相对抗。

二人打的不相上下,路蕴忍不住看了江忌渔一眼。

还真是小瞧他了,鲛女王再不济,哪怕只活过来了一半,还有一半死了,那也是海域最强种族鲛族的王者。江忌渔竟能压制住她,着实令她有些意外。

不过,江忌渔很快便落了下风。

毕竟与他对战的是一位王啊。

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天师,所能抵挡?

冰雪与阵纹形成的对抗的势,逐渐有了朝一方压倒的趋势。

冰雪逐步吞噬冻结黄色的阵纹,有几处,已经有了明显的断裂迹象。

随着冰霜溢出,店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寒风萧瑟,气流凝结成霜。

江忌渔几乎支撑不住,伤势本未好全,又遭此一击,七窍流血,浑身好似即将膨胀炸裂,又遭风雪冻结,又红又紫,看着骇人。

“哗啦”

一个陶罐在斗法势的冲击下,彻底粉碎。

在这样下去,只怕整间店铺,会被他们摧毁。

杂货铺接待了那么多轮回客人,连剑客被江湖众人围攻的那段日子,都不曾砸碎家中一块碗,他们竟然摔了陶罐,这还了得?

声音如数九寒天,“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路蕴凭空写出鬼神文的“镇”字,将一人一鲛齐齐镇压。

鲛王的攻击从江忌渔身上消失,让他紧绷的身体霎时放松,同时,一张“镇”字符压制的他无法动弹。

这是何物?

镇压之法,通常带有强大的压力,令人心脉具损,但路蕴的“镇”字符,将他死死压制住的同时,却没有让他感受到禁锢的痛楚。

他余光瞥见鲛妖,发现鲛妖也被压制,被压制的同时,它的身体在不断恢复,轮回之路还未停止。

这一张“镇”字符,竟有如何强大的效力?

他看向路蕴的神色复杂起来。

鲛女王感知到这股压制力时,惊讶之意更深。

她是得天地厚爱的种族,对天地的感知更加敏锐,这张镇压符上,分明有着来自远古洪荒的力量。

待到鲛人与江忌渔的灵力彻底从杂货铺内消散,路蕴方缓缓道:“你们的事,之后如何,我自不管。但既然现在在我的地盘,就要听我的话,守我的规矩。”

“这里,是我用来重启轮回的地方,谁都不要妄想打断我的轮回。”

“你记住了吗?江,忌,渔。”

“而你,”她看向鲛人,“也别想在我的店里杀人。十二县内行杀戮之事本就是大罪,在我的店里杀人,更是罪无可恕。你要是想被生你的这方寰宇通缉,大可一试。”

路蕴一挥手,禁锢消失。

“离开这里之后,想诛妖去诛妖,要杀人去杀人,都和我没有关系。”

“在这里,我维护我的住客,也不准他人中断轮回。”

一场浩浩荡荡的攻击就这么结束了。

鲛王重生离去,江忌渔也因重伤,再次卧床不起。

等他能站起来走动时,依旧和上一次一样,灵力消耗的所剩无几,并且恢复缓慢。

不知是否路蕴刻意压制了他灵力恢复,总而言之,江忌渔过了挺长一段憋屈日子。

事情转变发生在一次他去买鱼的时候,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灵力,瞬间察觉到河里有水鬼。

他本想发作,但联想到十二县县衙里端坐土地神,还有一县衙的土地神豢养的妖怪,说不定水鬼也是哪位神明座下,遂暂时按捺。加之灵力暂未恢复,硬要出手的话,难免有自讨苦吃之嫌。

杂货铺里打杂的这段时间,也让江忌渔在十二县混了个脸熟。现在出门干活,经常有人会和他打声招呼。

比如最简单的:“吃了没?”

进阶一点,几家小贩会主动问话,“江小哥,今天的菜/肉/……新鲜,要不要给路老板带一点回去?”

当然,说的最多的,是对路蕴的抨击,包括不限于挖墙脚、造谣抹黑……由此也可见掌柜的人缘之差劲,得罪的人之多。

“江小哥呀,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干活怎么没完没了,还瘦骨嶙峋的,路掌柜是不是不给你吃饱饭?你要不来我家干活吧,我家别的不说,饭还是管饱的。”一人给他拍胸脯保证。

“江小哥,你没工钱的吧,”说话人挤眉弄眼,“在你之前啊,也有几个打短工的,都没工钱,只包吃住,路掌柜扒皮扒的可狠着呢。要不你来我家,干活攒点钱,将来也好娶媳妇儿……”

“江小哥,小心点,当心你家掌柜哪天卖了你,你还给她数钱。我可听说,有几个人进店之后,再也没瞧见出来了,吓人呐。”

“江小哥,听说你家掌柜昨天吃饭不给钱,杨老板骂了足足两个时辰嘞……”

这倒是没有,客栈杨掌柜骂人主要是店里有群人打架,把他桌椅砸了,然后逃之夭夭。

昨天路蕴在店里呆了一整天,根本没出去过。

层层包围之下,好歹是把鱼带了回来。

回家一看,又见对门屠老板在和掌柜闲聊,这一次,连隔壁牛铁匠都过来了。

屠青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海域彻底风平浪静了,鲛女王找到了她的情郎,据可靠消息,手起刀落,杀的毫不犹豫。现在海域各族偃旗息鼓,尊鲛女王为海王。”

路蕴想起不久前才离开杂货铺的鲛女王,只能感慨一句,鲛族的速度确实快。

牛大乐呵呵的举起他带来的鱼叉,“我特地带过来给你们瞅瞅,这是海族让我帮忙打的兵器,是不是很好看?我在里面融了冰霜之力,只要使用者法力足够强大,可以冻结大范围的海域。”

屠青看着剔透的大鱼叉,啧啧称奇,“不错不错,海里的鱼最怕结冰,一旦冰冻住,可不是什么都做不成了?你这法器好,正适合海族。”

路蕴说:“与其做冰,不如做火。深海处甚是寒冷,严寒对于海族而言,并不致命。沸腾,才是它们最恐惧的。你要是能打造出一柄足以让海域沸腾的兵器,必能让使用者势如破竹,在海中称王称霸。”

牛大道:“路掌柜,这就是你不懂了,法器先天的属性会表现在外,一把能冻结的兵器,本体冰寒,海族能拿得动。能使海水沸腾的法器,它本身势必也要灼热的。你让海族拿一把滚烫的武器攻击对手,先熟的还不知道是谁嘞。”

屠青:“再说,海水被煮沸,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和对手一起死?都在一个锅里,总不能开水光煮对手不煮自己。”

路蕴:……言之有理。

身旁的江忌渔听到鲛女王杀人的那一刻,脑袋一片空白,眼前唯剩铺天盖地的血色。他什么都听不见,仿佛置身虚无之中,又隐约间,能听见凡人声嘶力竭的呐喊。喉间涌上来一股腥甜,怒急攻心,气血翻涌。

还是死了啊。

妖,天性就会杀人。

世上妖物多恶毒,枉死的魂灵成了一道套在他头顶无法摘掉的枷锁,因他的无能与放纵,造就了一场死亡。

若他能拦住鲛女王,至少,不是躲在十二县,假装一切都不会发生,心存妄想。

妖就是妖,天生和人对立的妖。

路蕴三人若无其事的谈论着鲛王杀人,令他不寒而栗。他们不是同类,明明上天让他们有相同的躯体,身躯里镶嵌的,却好似另一个物种的灵魂。

傍晚的风很凉,吹在身上,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白日太阳炙烤大地,热的人差点蒸发,昼夜温差极大。

他拿着杆子出门时,被对门的屠青撞见,问了句,“天都要黑了,还出门钓鱼啊?”

江忌渔没有理会,兀自走开。

屠青的后一句话,他没听见。

屠青说:“真有闲工夫管河里的事,倒不如去阴山走两圈。年轻人呐,不知道天高地厚。”

牛大也伸出脑袋,“你们说,他能钓到鱼吗?”

佘有财半眯着眼睛:“肯定钓不到,晚上,河里彻底是龙一的地盘了,凡人勿扰。”

路蕴也晃荡出来,半倚在门边上,“江忌渔,他的名字都告诉他别去了,还非得去,轴得很。”

走了不到五十步,撞到隔壁姬媒婆,姬媒婆骂了他几句不长眼,然后目光放到了他的杆子上。

她说的意味深长,“大晚上去河里钓鱼,就怕钓到的不是鱼,是水里的鬼。”

江忌渔甩了甩杆子,他就是特地去钓鬼的。

一根钓鬼杆,钓起河里的水鬼,还十二县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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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轮回
连载中南雨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