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绛行进路上,遇见一家富户,闻得他家三十亩良田收益颇为丰厚,很是意动。
富户家姓蓝,此乃家中祖产,蓝老爷自然不肯。
解绛先是要纳蓝家唯一的女儿为妾,被蓝老爷拒绝后,打上门去,扔了三个铜板给他,逼着他签下字据,银货两讫,买卖良田。
为使得此事再无苦主诉冤,更是杀光蓝老爷一家,随后又是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蓝小姐生的颇有几分颜色,解绛本想留她一条性命,其宁死不屈,一头撞死家门口。
关地有闻得此事,更为愤愤,恨不能当场手刃解绛。
他识字不多,找书生帮他写下状纸,告上县衙。
南江县张县令不敢隐瞒,更不敢拖延。解绛行为实属罪大恶极,加之民意群起,若不处置得当,群情激奋,只怕要糟。
张县令带人告知解倾此事,解倾气急,将解绛交给张县令,打入死牢,以平民愤。
正当众人认为事情顺利进行,恶霸终于要得到报应之时,解倾前往死牢,探视解绛。
人关押在张县令的南江县牢里。
张县令看起来是个糊涂官,在南江县为官五年,官当的不好不坏。他向往无为而治,什么事都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大事小事,有心情了,亲自处理一二。要是懒散起来,通通交给师爷处置。
若非解绛的事情太大,他躲不了,他也不想管。
既然管了,有些事就得好好上心,才能掰扯清楚。
张县令背后并无靠山,一切全靠自己拼来。
为官数十载,早年尚且雄心勃勃,想要闯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来。随着时间推移,现在他只想安安稳稳的等死。
愿意放权也正是因此,事情不是他办的,出了问题也找不着他。
南江县民风彪悍,当地百姓各自抱团,稍有不慎,便要出乱子。
张县令刚来南江县的那段日子,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及至后来,他慢慢将权力收拢,又再放权出去,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说他是个糊涂虫万万不可,相反,他精明的可怕,权衡之道玩弄的炉火纯青。
解绛此人,在他来之前,张县令就好好打听过。
京城里传来的消息无一不是在说他荒唐放荡,没有一句好话。说的好听点,是躺在解倾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说的难听些,是仗着解倾位高权重为非作歹。
这位衙内可不是位好相与的人啊!
解绛被关在他南江县牢里,有好有坏。好处明显,坏处也明显。
解倾出了名的宠弟弟,在京城处理的腌臜事,不说有千八百件,怎么着也有百八十件。桩桩件件,都被他处置的稳妥,让解绛至今依然逍遥法外。
照张县令看,这次的事情,解倾还是会给他盖下去。
想要把事情埋了,绕不过他。
如果把事情宣扬出去,他能得个清官的名声,说不定还能再往上升一升。只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解倾当了一辈子官,总不见得会在南江县这条小阴沟里翻船,把他弟弟折腾没。为了点不值一提的美名,彻底得罪解倾,实在不够划算。当然,三十年前,他会这么做的。为民请命,万死不辞。
而且早有听闻解倾心黑手辣,万一他铆足了劲要救他弟弟,和他对着干的人,能不能有一条命都两说。
现在张县令倾向于卖解倾一个好,京中有人好办事,送上门的机会不多见。他也这么做了,大案上呈大理寺,张县令把卷宗藏了起来,并未上交。
此事要做务必做绝,让解倾记得他的好,牢牢绑在一条船上。他该好好筹划筹划。
他亲自将解倾引去见解绛,也不讨好人,落落大方的对解倾拱手道,“大人,下官就先告退了。”
张县令带所有人离开,只留解倾兄弟二人在死牢说话。
牢房早早空了出来,现下死囚里唯有解绛一个犯人。
张县令不爱管牢狱的事,不代表他不知道。
死囚牢里事最多,反正都是秋后处斩,横竖都是一个死,临死前恨不得能多拉几个垫背,黄泉路上也好一起走。
死囚牢里横死的犯人最多。
能判秋后处斩的,无一不是数一数二的恶人。解绛一个锦绣窝里出来的公子哥儿,和那群死囚混在一处,只怕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为了保护解绛,张县令把所有犯人都转移到其他牢狱里去。
牢里条件有限,张县令也没有过分收拾。
现在他还摸不透解倾的心思,万一解倾不是个张扬的人,他却把死牢的排场搞太大,让解绛的日子太过舒坦,岂不是让解倾不爽?
死牢该有个死牢的样子,整理干净就不错了。若是要高床软枕,让解府的人带来。他们如何布置他不管,解倾要发火,也回他自家发。
叫张县令准备物件,他做不到。
前两日才被百姓称赞是个敢为民请命的好官,立刻打脸巴结如此恶霸,这种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解倾目送张县令等人离开。
他四下打量了一眼牢狱,知道张县令给了他面子,特意收拾了一番。
牢狱里多血迹污秽,若非收拾过,一股子臭味遮都遮不住。
他看着牢狱里一副无所谓样子的解绛,心头猛地升起一股无力感。
“你!……你说你,怎就变成如此模样了?!”解倾抓住木栏,怒吼出声。
滥杀百姓,欺压良民,强抢民女,一桩桩一件件,他深恶痛绝的事,全让他的家里人,仗着他的权势做出来了!
他也成了个罪人!
往日京城里,解倾能只当解绛是风流,是洒脱不羁,还能找一二借口。
如今呢?
一条条人命,活生生的血肉之躯,被他杀了啊!
三个铜板买下三十亩良田,这等事他解绛竟也做得出?!
因为心情不好就杀死平头百姓,看上良家女子好颜色便要胁迫人顺从。
解倾一头撞上木栏,痛苦的哭出了声。
他的弟弟,究竟何时变作这般模样?
“阿绛,为兄当真看不懂你了。”
“你还记得吗,我们兄弟小时候被乡里欺负,你说的是什么?你说要做个清廉的好官,要让天下像我们兄弟一样的穷人头上有一片青天,要让百姓安居乐业。为国为民,救苍生于水火。你全都忘了吗?!”解倾咆哮。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你变成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恶人!”
“你得到了权势,带给百姓更多的恶!”
“你怎变得如此面目狰狞了?!阿绛!”
解绛呆愣地看着解倾咆哮,而后,忽然发出一阵古怪的笑。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当真不知道?”
“解倾,这些年你骗自己骗的,是不是早就深信不疑了啊?”
“我从来就没变过,你脑子里幻想的弟弟,是不是和我不大一样啊?”解绛笑的解倾的心沉到谷底,越发冰凉。
寒意似乎笼罩住了他全身,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这种感觉,是无可辩驳之后的无能为力。明知该有所作为,却无法作为。
他浑身发软、发抖,颤颤巍巍,几乎无法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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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状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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