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荫走了，扬柳就像之前等他出差一样，她的日常没有什么分别。
老扬却有些愁眉苦脸，扬柳知道他是觉得单荫太忙，以后不顾家该怎么办？
扬柳：“他这样的男人，难道要他委屈在家里，天天做家务吗？别说他愿意，就是他愿意我也不愿意。”
老扬吭哧吭哧道：“你不明白，男人走太远了，你们迟早有问题。顾家当然好了，能照顾得到你。”
扬柳：“怕我照顾不好自己？我看别是我天天伺候他。”
老扬挥挥手，“算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过年也不知道他回不回来？”
扬柳没有回答，单荫走了这些天，每日都给她报平安，可两个人毕竟有八小时的时差，扬柳还有工作要做，还要帮忙照顾老扬，而单荫也不比她的空余时间条。两个人每天报备，发个日常的行程再无其他。
时间是不等人的，日子很快推移到了过年，单荫和她电话道：“恐怕过年回不去了，但争取能够赶上正月十五，陪她过元宵节。”
扬柳无奈，“要不是知道你的事，我还真以为你在英国也有个家了。”
单荫：“放心，我这样的人，有一个家就够了，两个是累赘。”
扬柳把消息带给老扬，今年的团圆饭，就在小白的店里吃了。
小白看着扬柳买的那一箱一箱的鞭炮头疼，“这得放到哪辈子去？”
扬柳：“给童韵拿两箱，你这放两箱，我自己留一箱就够了。”
小白：“等你家那祖宗回来，估计就得留到你俩结婚放了。”
老扬发愣，“结婚放也行，就是太多了，别耽误吉时。”
小白笑了，“您就瞧着吧叔叔，就这些估计都不够我婚礼那天闹腾的，没准儿还得再买。”
扬柳笑：“买得起。”
除夕夜这晚，她迟迟没有收到单荫的消息，自己打过去的电话也都没有回应，终于在凌晨两点的时候，收到了单荫的新年快乐，有事在忙，稍后回你。
扬柳把手机放在胸口，有了回信就比没有强，她紧忙回道：“新年快乐，我等你回来。”
扬柳带着这条新年祝福熬到四点钟，终于支撑不住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醒来，查看手机，发觉什么消息都没有。
她定了定心神，把手机搁在一边，不再看，起来煮饺子，给老扬洗脸。
这个年茫茫活活就到了初七，单荫只在初六的时候来了一条电话就再没有消息。
老扬初十吃完了饺子，可能是这几日在突然降温，他病了，高烧不退。
扬柳急忙又送他去医院，打了一个吊瓶好了些，可晚间又开始反复。没办法，医生要她去拍个片子。
扬柳操心老扬的事情，全然没有注意到手机来电，等她终于将老扬的针打上，才发现手机里有了五条未接来电。
她觉得这个号码熟悉，又想不出是谁，拨了一个回去。
那边是个男人的声音，“林苘？”
扬柳顿了一下，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
“你是？”
“晋卿。”
扬柳心中忐忑，“是找单荫吗？”
晋卿语气放缓了，声音也低了，“我找你。”
扬柳：“单荫的事？”
晋卿：“你现在方便出国吗？”
扬柳本是靠着窗台站立，听见这话手搭在台子上，觉得腿有些发软。
“单荫怎么了？”
晋卿顿了顿，沉默了有五秒，“他过世了。”
扬柳心里像被人开了一枪，子弹哽在她的身体中，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晋卿的声音还在继续：“如果能来的话，你还能见他的最后一面，但要快些。如果来不了，我就把他火化带回去？”
“他说会陪我回来过元宵节的。”
晋卿：“抱歉，林苘，我知道这很残忍，但这是事实，他去世了。”
扬柳：“是那个人吗？”
晋卿：“他是自杀。”
扬柳的眼神空洞，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晋卿：“杀害他妹妹的囚犯出来之后，被他找到了，他本想继续提起诉讼再把人送进去。可是他来这边的第三天，他的腿就不能动了，医生诊断他之前在英国受过伤，腰部以下本就脆弱，这一次的车祸，又导致了他病情加深，恐怕以后都没有办法再站立了。因为这个他发了狠，直接把人弄死，自己也选择了自杀。”
扬柳：“胡说，他明明恢复的很好。”
“隐疾，只是没有爆发，不代表不存在。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复发，可一旦复发就没办法。”
扬柳什么都不想听了，她不相信单荫会死，她不相信晋卿说的话，她挂断了电话，晋卿再打来，她依旧挂断。
她索性关了机，关机就没有人能够打给她，她就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她看着老扬睡着了，凌晨三点给小白去了一个电话，“我要回趟家，能帮我看着老扬一晚吗？”
小白看着这个时间点来的电话，隐隐觉得不对：“出事了？”
扬柳：“没有，想要回家收拾些东西，帮我一下。”
小白没有多问，只道：“好啊，你去好好睡一觉，我来。”
她开车到医院，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见扬柳没有精神，状态不对。她只是接了手，“快回去，今天都别来了。”
扬柳点头，什么也没说，小白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离开。
扬柳回了他们的公寓，天色已经蒙蒙发亮了。她新给单荫买的睡衣还挂在阳台上，她走过去，摸着还没发冷的睡衣，一个人怔怔地发呆。
从日出到日落到朝阳再次升起，她不知道在那个阳台坐了多久。她像一只狗，一直盯着那扇门。她多希望有人能打开那扇门，告诉她，“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
正元十五很快就到了，也很快就要过去了。她等的人没有回来，她也没能和他过上新年，没有蔓越莓饼干，什么都没有。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她一个人过日子。
她从阳台上慢慢站起来，在这个辰星布满的夜里，她去洗了澡，她为自己煮了一碗面，冰箱里的菜已经烂了。
那碗面没有味道，还用味道吗？
她吃的仔细，吃完、刷碗，打扫卫生，整理衣服，换了床单，拉上窗帘。
就像多少年前的自己，她对自己说，睡吧，晚安。
人生最痛苦的时候，从来不是长夜悲泣。而是孤寂与迷惘已经充斥了你的内心，避无可避；可是你也不过只是淡淡说上一句：睡吧，晚安。’
第二日清早，她拖出行李箱，拿了自己最爱的几件衣服，整理了她自己的书籍。那书里夹着什么，她翻开看，是单荫的一个批注。
她记得这本书，是他那日出差回来，看了一晚上的书。
自己早上醒来，还看见他在读，还取笑他。
扬柳将它翻开，发现单荫在书上做过的一个批注。
亨利·詹姆斯说道：人生有三件东西是很重要的，第一是要善良，第二是要善良，第三还是要善良。”
单荫在两行间隔的空隙里写下四个字：去他妈的。
力透纸背。
她才明白，原来许多事早就注定，许多踪影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她醒悟的太晚…太晚了……
她哭了，泪水滴在了纸张上，把书打湿，她不知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可她最后还是站了起来。
她把这本书放进行李箱里，合上箱子。
她把这个家又看了一遍，她要走了。
和过往一样，她只是个旅客，她要告别这一处再次奔赴下一个地点了。也许有他、也许没有，不重要。她还活着，活着就有一切的机会。她会活到最后，她要替那些还没活够的人活着，去看这个世界，看它变好、看它变坏。
她得看、她得看啊……
她回了自己和老扬的家，把东西放好，在客厅里给晋卿去了电话。
晋卿：“要来吗？”
扬柳：“你处理吧，我不去了。”
晋卿：“好，今天我会等你最后一天，你如果改变主意可以告诉我。”
扬柳：“多谢。”
扬柳回了医院，老扬感染肺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小白看着她脸色苍白，没在老扬跟前问她，等老扬睡了后，小白拉她到走廊。
扬柳平静地对小白道：“单荫死了。”
小白瞪着她，不敢相信，可看着扬柳的表情坚定，也不得不信了。
她抱着扬柳，“你有你自己的日子要过，你还有老扬也还有我，难过了就靠靠我。”
扬柳拍拍她，“我没事的，如愿。死亡我见了太多次，不过是再多见一次。这么多年我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任何人能垮我都不会，任何人能自杀我都不会。”
小白惊讶：“自杀？”
扬柳：“是自杀。”
“怎么会？”
扬柳：“他是个自尊心极重的男人，他不怕死可他怕他是个残废。”
扬柳在医院里待了一夜，小白陪着她，她却没有一次动念想要给晋卿回消息，告诉他自己过去。
她不想去了，她真的不想去了。也许是害怕，也许是不敢面对，但她这一次懦弱了，她也允许自己懦弱这一次。
如果她没有去，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
她等到了第二日早上八点，一切都过去了，单荫要火化了，晋卿没有再打电话给她。
快结束了宝纸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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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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