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没有被沙尘暴刮倒,但里面进了许多沙,还有些小石子,每个人的铺盖几乎被沙子给掩埋。
李兰时没时间缝扣子,只得找了一根别针将扣眼扯住,先清理帐篷里的沙。
忙了一个多钟头,帐篷里才收拾干净。
“这沙尘暴真可怕,听老职工说除了夏天没沙尘暴,春天、秋天、冬天都有沙尘暴。看我的脸,我的头发,全是沙。”
万玲拿着毛巾擦脸擦脖子,但干毛巾擦着不舒服,她从壶里倒了半杯水淋在毛巾上,让毛巾微微湿。
“你多倒些,待会没水用我的,我不怎么喝水。”
李兰时坐下来找扣子,可是她衬衣上的扣子太不同了,连相似的扣子都找不出一枚,只好选了一枚白色塑料扣子缝了上去,虽然形状完全不一样,但颜色接近,不会显得太突兀。
这时集合号响起来,众人一惊,赶紧往外冲。
知青们在连队空地上集合,班长在前,各班成员按高矮顺序排列。
韩潮不在,刘水生和一排长张大强,以及女知青排排长陈宝梅神色严肃,他们交头接耳说了一会,刘水生才走上前道:“各位同志,沙尘暴刚结束,韩连长已经带着人去林格沙漠重植被风刮起的树苗,刚刚去了一批,回来接第二批人时,咱们司机老黄胃疼,他不能开车,所以知青中哪位会开卡车的请举手?”
知青们你看我,我看你,这年代当司机可不是容易的事,所有的大车小车都在公家单位手上,需要单位推荐去交通局学习,还要考试,考完试跟着老司机实际操作,没个三五年根本就不让独自开车。
莫说大卡车不会开,就连拖拉机都不会开,普通人根本就没机会去学习驾驶。
“指导员,你不会开吗?”有人问。
“汗颜,我确实不会。”刘水生也曾向老黄学习过开卡车,但事务亢杂,他对开车也无兴趣,半途不了了之。
如今刘水生也是病急乱投医,希望知青中有人会开卡车。
没有人举手,刘水生不禁叹气,只能是老黄忍着疼了。
忽然李兰时举起了手。
刘水生望向李兰时,诧异地道:“李兰时同志,你会开大卡车?”
“会开。”
李兰时很小就坐父亲的汽车,耳孺目染,18岁时就去考了驾照。
“那行,你现在就送人去林格沙漠。”刘水生也不及细想,便向身畔的张大强道:“大强,你带路,李兰时开车,你俩赶紧去林格沙漠。”
万玲听到李兰时开车送人去林格沙漠植树,便马上道:“指导员,我也要去。”
“行,你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刘水生同意了。
看到万玲要去林格沙漠,其他知青也不甘落后,纷纷要求前往林格沙漠。
其实刘水生倒有些希望知青们去,人多干活快,只是知青初来,说好给他们两天时间休整,他也不好出尔反尔。现在大家都要去,刘水生便欣然应允。
只是一部卡车装不了所有人,李兰时还得开车回来接一趟。
万玲和张大强挤在驾驶室里,李兰时开车,戈壁滩的路并不好开车,视觉效果上看着平坦,实际是起伏的,有时落差有百米的高度。
“想不到你开车还挺稳,像开了几十年的。”张大强伸出大拇指赞赏。
二十分钟后抵达林格沙漠,这里是沙漠与戈壁滩的交界处,一边是沙砾,一边是沙粒。
万玲第一次见到沙漠,兴奋得手舞足蹈。
大家在这里下车,韩潮看到李兰时从驾驶室里出来猛地一怔,道:“是你开车?”
李兰时点头。
张大强也跳下车,道:“老黄突然胃疼,开不了车,幸好李兰时会开这大东西,把我们送过来了。”
韩潮笑起来,这个看着文弱的女子却有着别人意想不到的奇迹,连里除了老黄,都没男人会开大卡车,李兰时一个姑娘却能开。
这么出色的姑娘,当初是谁的一票没选李兰时当班长,韩潮真想把那个人揪出来。
他正要赞美,忽然视线落在李兰时的胸前,衬衣上的第三颗扣子明显与其他的不同。
是这里的一枚扣子掉了。
韩潮下意识地去摸衬衣口袋里的扣子,扣子正躺在口袋里,硌着他的指腹。
不知怎的韩潮没有将扣子拿出来还给李兰时,还紧紧地按了按,好像那颗扣子是他的一样,生怕会掉出来。
李兰时没有察觉韩潮古怪的动作,她还要回连队接知青过来,再次上了驾驶室。
“你去哪里?”韩潮叫住她。
不等李兰时说话,张大强便替她道:“知青也要过来,李兰时得回去接他们。对了,李兰时,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还记得路吧?”
“记得。”李兰时关上了车门,踩油门,霎时大卡车向来时路疾驰而去。
张大强冲着大卡车又竖大拇指,赞道:“人狠话不多,我喜欢。”
韩潮没再说什么,他又按了按胸前口袋,摸到那枚半圆形的扣子内心突然变得安定。他一锹下去,黄沙被掀起,旁边的人将小树苗放进去,再掩上泥沙。
几十分钟后李兰时又来了,刘水生只让男知青来,让女知青留守。
一下车后知青们便拿着铁锹和锄头干起活,有了这二三十人加入,大家干起活来更有劲头,速度也更快了。
李兰时瞅了一眼,万玲在韩潮身边干得十分起劲。
如果前世万玲没被狼吃掉,应该会出人头地。
李兰时又上了大卡车,她还要回连里给大家送饭菜送水过来,这活是一时半刻干不完,最早也得是天黑后了。
等回了连里,刘水生却安排她开车去镇上,司机老黄胃痛厉害,吃了卫生员给的药仍没缓解,反而越来越疼,怀疑是胃出血或是胃穿孔,需要马上赶到镇上医院。
刘水生还说,如果镇上治不了,就要往县城医院送。
陈宝梅和另一名男职工陪同前往照料老黄,另外连队小卖部货架空了,需要到县城去进货,刘水生让祝满红坐卡车一起走,让她在家多呆几日。
李兰时在前面开车,陈宝梅和祝满红在车厢里照顾老黄,老黄痛得满脸冒冷汗,四肢冰冷。
在九连的人基本上都有或重或轻的胃病,这是因为长期吃饭不规律造成的,一忙起来便错过了饭点。
像老黄是司机,每天要去20多里外的小河取水,一天要来回十几趟,通常就是带上几个窝头凑和。而且他这工作,别人也代替不了,整个连里就只有他会开车。
祝满红向驾驶室张望,但哪里看得到李兰时。
她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个资本家的小姐处处比别人强,还会开大卡车,这在她看来是多不可思议的事,男人还不都得喜欢这样能干的姑娘。
或许别人喜欢李兰时不要紧,她只是不愿意韩潮喜欢李兰时。
她的亡夫是连长,她当然要嫁的还是连长,总不能比连长低吧,不然嫁的还不如第一次了。
其实自己也是能干的,能操持家务,能抚养孩子,等等。
到了镇上医院,医生一看老黄的情况就说治不了,让马上去县里,几个人把老黄又抬上卡车赶往县城。
通往县城的道路狭窄,路面早被来往的汽车给轧得坑坑洼洼,李兰时小心翼翼地避开路面上的坑,速度不由慢下来很多。
祝满红感觉是找到了机会,喊道:“开快点,老黄疼得不行了,你会误了老黄的性命。”
李兰时在驾驶室听到,对着后视镜哼了一声,没有理睬。
“嫂子,开不快,这路面不好,开快了会翻车。”陈宝梅解释。
顿时祝满红就不语了。
一个小时后进入了县城,柏油路面开得快些,一名交警正站在十字路口执勤,忽看到一部军车驶过来,他立即立正行军礼。
可是当军车驶过时,那交警看到驾驶室里却是名年轻女子,马上吹响口哨示意停车。
现在几乎没有女性当司机,男人会开车的都少,交警便以为是无证驾驶。
李兰时停下车,摇下车窗道:“交警同志,我们是九连的人,有一位同志胃病犯了,现在要送他去医院。”
交警看着车厢里的人,有两个人穿着军装,但他不敢肯定,道:“同志,请出示你的驾驶证。”
李兰时递给他,那交警对着驾驶证仔细地翻看,每个字逐个看,又对着上面的照看比对李兰时,最后举起驾驶证,确认上面的红章。
“交警同志,有病人还急着去医院。”陈宝梅催促。
“抱歉,因为司机是个大姑娘,我怀疑无证驾驶,所以就多盘查了一下。”交警向李兰时行了一个军礼,并把驾驶证还给了李兰时。
陈宝梅无语,道:“大姑娘代表无证驾驶吗?”
“我少见多怪嘛!这不路上的司机都是男人嘛!”交警自嘲。
大卡车开动起来,坐在车厢里的祝满红沉默不语,她那天真是太着急了,真不需要去举报李兰时。
像李兰时这样漂亮的大姑娘,自己只要在江翠桃那里说上几句,弄张李兰时的照片给她,江翠桃就会介绍给县里的头头脑脑们了,或者头头脑脑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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