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薛然忽然问程扬,“你平常抽烟多吗?”他一愣,“不多,偶尔抽,或者别人给就抽一根。”
“烟瘾不大?”薛然眼睛看向别处,状似无意地问。程扬看她耳朵红红的,侧脸瞧她,“怎么?连看都不看我,想让我戒烟?”
薛然扭过脸,眼波流转地看他,“能吗?”
“我考虑考虑。”程扬假装犹豫,看她卷翘的睫毛失望地遮住了眼眸,就挽上她的手,“不喜欢烟味儿?”
“嗯。”薛然没再说话,和他慢慢地走。
“放心,你不喜欢,我会戒掉的。”程扬握紧她的手。薛然抬眼看他,“真的?我听说很难戒。”
“我本来烟瘾也不大,以后不抽了。”程扬笑了一下,“这样行了吧?”
薛然眼眸明亮地点点头。
晚上,家属区的各家各院里都很热闹,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昏黄朦胧的灯光从一扇扇窗户里透出来,孩子们笑闹的声音伴着饭菜的香味飘散在风中。
程扬和薛然回到小院,张利民和刘桂兰在东屋里,门窗都大敞着,两人讲着家乡话,声音不小。
“回来了。”张利民看到他们进院,从窗户里朝程扬招呼了一声,程扬朝他点头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进到西屋就关上了门。刘桂兰在东屋听到关门的声音,低声对张利民说,“有啥事非得关上门,俩人黏糊得不行。”
张利民哼了一声,“你管人家,过来给我捏捏膀子。”刘桂兰听了赶紧坐到他身后,给他捏肩膀。
西屋的窗帘特别薄,薛然把窗帘拉上,稍微一使劲儿,居然把窗帘角扯破了,她有点气地说,“我要重新做个窗帘。”
程扬坐在椅子上,伸手搂住她的腰,她一下子跌坐在他腿上。
“哎呀,你干嘛?”薛然吓了一跳,小声抱怨。程扬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说,“过会儿我就走了,别管窗帘了,管管我。”
薛然挣扎着站起来,按在他肩膀上,“幸好我把窗帘拉上了,你一会儿走了,我还要在这儿住呢!”
“我还是喜欢你胆子大的时候”,程扬看了看手表,“时间有限,来,主动一点。”边说边笑着看她。
薛然总觉得这话怪怪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拽着坐到了他腿上,程扬把她搂在怀里,下巴放在她肩膀上,温热的气息蒸着她的侧颈。
“我就这样抱抱你。”程扬轻声说,“后面好多天都抱不到了。”温柔的语气让薛然心里一软,坐直身子搂住了他的脖子。
程扬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嘱咐她,“早晨不要睡懒觉,早点起床吃饭。去海边做好防晒,别待太久。有什么不清楚的,去问问严嫂子。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先别管它,等我回来,我来解决。”他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一件事就拍拍薛然,她就嗯一声。
“你不在,我不习惯怎么办?”薛然觉得这些天和他越来越亲近,有点离不开他了。
程扬没说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慢慢就习惯了。”
薛然还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以为他是在随口安慰她。
两人默默地抱了一会儿,薛然拉起程扬的手腕看手表,“你早点走吧,别搞得那么紧张。路上没灯,得慢点走。”
“没事,有月亮。”程扬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有点懒洋洋的,“对了,糖和果脯放在柜子里,明天要是有人来参观你,就拿出来给她们吃,堵住她们的嘴。”
薛然撑着他肩膀看他,埋怨道,“那真是谢谢你了。”说着站了起来,把矮柜上大柚子拿过来,“要不现在打开吃了它?”
“别了,柚子不打开能放好几天,你过几天再吃,会更甜。剥开就赶快吃掉。”
“嗯。”薛然把柚子又放回去,接着问他,“明天我准备给家里写信,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多说点我的好话。”程扬嘴角噙着笑,“服务部可以寄信,这里的地址我写给你。”转身从抽屉里拿出稿纸和笔,刷刷几笔写了下来,又把她之前写的情况说明叠好装到口袋里。
“家里寄东西也会寄到服务部,你没事就去看看,有没有邮寄的包裹。”
“好。”薛然想到大嫂说要寄被子过来,或许这些天会邮寄到。
程扬思忖了一下,说道,“家属区房子比较紧张,估计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可能等我们结了婚也得住这里。”
他眼里含着歉意,薛然靠在矮柜上看他,嘴角翘了翘,“没事,反正就我一个人,住哪儿都是住,这个院子里有井,这可是个巨大的优点。”
“和刘嫂子处得来就处,有不如意的,该说就说,别怕得罪人。”程扬又嘱咐她,“如果相处得实在不愉快,我来想办法。”
薛然眨了眨眼睛,“得罪了人,你给我兜底啊?”
“我倒不怕你得罪人,就怕你什么都忍着。”程扬叹气,“你啊,就是性子太软。”
薛然不以为意,“我哪里软了,才住了一晚上,你就担心我和别人处不来,我在学校宿舍住了两年呢,也没怎么样。”
“你就嘴硬吧。”程扬又看了看手表。
薛然催他,“别看时间了,现在就走吧,你走了我要洗洗睡了,今天走了那么多路,好累。”她心里既舍不得他走,可是天黑路不好走,又不想让他太仓促。
程扬站起来,看她确实有点疲惫,想到她昨晚也没怎么睡好,拉住她的双手,“那我就走了,今天晚上没有蚊子捣乱,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伸开手臂又把她抱在怀里,“你自己安排好生活,别搞得作息不规律。”
“知道了。”薛然搂住他的腰背,脸贴在他肩膀上,有点难过。
程扬捧着她的脸,很轻柔地吻了一下,“我走了,早点休息。”
薛然挽着他的胳膊,把他送出门,走到院门口,程扬推她回去,她摇头,“我再送一段路。”
“送来送去,送到什么时候,就到这儿。”程扬语气干脆,紧握了一下她的手,转身快步往军营方向走去。薛然站在那里,借着月光,望着程扬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并没有回头。
刘桂兰听到他们开门的声音,靠在窗户那儿看,张利民叫她,“你在窗户那儿干啥呢?给我打盆洗脚水去。”
刘桂兰答应了一声,凑到他跟前说,“那个程营长走了,他媳妇送他呢。他明天一大早还得过来吧?”
“来就来呗,人家媳妇住这儿,不来这儿还能干嘛。”张利民闭着眼睛,靠着被子,斜躺在床上,“给我打盆洗脚水,赶紧洗洗睡了。”
刘桂兰赶忙去找盆子,去厨房打水,正碰上薛然往屋里走,就问她,“你男人走了?明天一早再过来?”
薛然听到“你男人”愣了一下,客气地说,“他明天不过来了,休假结束了。”刘桂兰有点意外,没说话,转身去厨房了。
这一晚,薛然睡得很熟,直到迷迷蒙蒙地看着帐顶,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她是被屋外的砰砰声吵醒的,像是在敲打什么东西的声音。
然后是刘桂兰响亮的说话声,“利民,你早晨想吃啥?苞谷面粥喝不喝?我再给你炒个萝卜?”
就像大清早站在阳台上用播音腔晨读的宿舍舍友,卖力地表演勤奋,薛然躺在床上默默地想,唉,扰人清梦。
张利民似乎答了一句什么,声音比刘桂兰小很多,她又大声说,“不想吃萝卜,给你蒸个鸡蛋。”又是几声砰砰的声音,哦,是抖湿衣服的声音,薛然闭着眼睛想,抖得真用力。
“你这裤子上沾的啥,咋洗不净?”刘桂兰的声音并不好听,有点像鸭子,呱呱的,薛然皱着眉翻了个身,“这肥皂都搓了两遍了。”张利民回答的什么依旧听不清,“汽油?这咋洗?”刘桂兰又开始抖衣服,砰砰砰。
薛然睁开眼睛,拿起枕头边的手表看了下时间,六点二十分。算了,起床吧,她坐了起来。
一拉开窗帘,吓了她一跳,刘桂兰正站在窗户外面晾衣服,有一扇窗户没关,怪不得就像在她耳朵边喊话一样。
“起来了?”刘桂兰有点看笑话的样子,“我都干了一早晨活儿了。”
你干一早晨活儿关我什么事?薛然轻轻皱了下眉头,随口回她,“嗯,你真勤快。”
她把窗户都打开,湿漉漉的肥皂味儿飘了进来。晾衣绳是沿着屋檐栓起来的,刘桂兰洗了好几件衣服,晾得满满当当。薛然一眼就看到,自己的衣服和毛巾被堆在绳子一头,摇摇欲坠。唉,看来是个不省心的舍友。
“诶,部队起床号没叫起来你?你睡得可真熟!”自从昨天张利民回来,刘桂兰就变得热络起来,隔着窗户跟薛然说话,“六点就吹起床号了,你没听见?”
薛然在叠被子,“嗯,听到了。”这里离军营有一段距离,可以听到隐约的作息号声。
刘桂兰看她不怎么搭腔,冲她后背撇嘴,扭身走了。
等到把衣服和毛巾收进来,衣服叠进衣柜,毛巾没地方挂了,薛然只好先搭在椅背上,再打水洗脸时发现,盆子还得放到矮柜上,暂时拿椅子当脸盆架用。看来,今天得去问问严嫂子,去哪儿能买到脸盆架。
“利民,我给你炒个鸡蛋吧?”刘桂兰又在厨房里高声问,“炒得香!”
张利民从东屋出来,不高不低地说她,“一大早就听你一个人在那儿嚷嚷,小点声,又没人把你当哑巴。”
刘桂兰顿时没了声音。
还需要买个烧水壶,薛然坐在床上梳头发的时候想,一会儿吃了饭就去买。对了,还有煤,要买的东西不少。她三下两下编好了辫子,从书桌抽屉里拿出纸笔,准备列个单子。客厅里有四个板凳,正好可以拿一个来用,她一出屋就看到张利民正在擦饭桌。
“张大哥,早啊。”薛然朝他打了个招呼,谢谢你提醒你爱人小点声说话。
张利民看得出,程扬这个媳妇和他一个做派,学校里出来的那种做派,呵呵笑了笑,“早,桂兰做好饭了……”正要再问一句“一起吃吧”,转念一想,刘桂兰可别又甩脸子,停住了话头。
“嗯,你们快吃吧。”薛然也笑了笑,拿了个板凳进了屋。
刘桂兰从厨房走过来,端着一盘蒸地瓜和一盘炒鸡蛋,“给你炒了俩鸡蛋。”她特地在“鸡蛋”咬字重了些,盯了张利民一眼。张利民有点看不上她的小气样儿,没搭理她。
薛然坐到书桌前写清单,这会儿听出来了,摇头笑了,原来昨天刘桂兰不高兴是因为这个,怕自己吃她的好东西,唉,看来还是个小气的舍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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