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连上两节数学课,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有些疲倦,有的趴着睡了,有的还在低声讨论问题。余小桐趴在桌上,掀了掀眼皮看着她那刻苦的同桌把物理习题册拿出来,端正的坐着。
虽然程望星上每节课前都会准备好书,并正襟危坐,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上物理课前余小桐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冷静沉默的外表之下似乎藏着难以察觉的紧张。
上课铃响了,喻景若照常准时走进教室,开始讲昨天的作业题。
讲到一道通过图像分析摩擦力变化的选择题,喻景若停了下来,“这道题点一位同学上来写一下解题过程。”
班上静悄悄的,这道选择题并不简单,而且一般做题时也不会把选择题的解题过程写在习题册上,这无疑是需要重新做一遍。
程望星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警铃大作。下一刻便听到“程望星,你把解题过程写在黑板上。”
看到程望星僵住的神情,喻景若忍住上扬的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站到黑板前。
程望星看了眼题目思索了一会,拿起粉笔认真地写着。
待程望星写完后,喻景若平静的说:“做对了。”随即,她把这道题讲了一遍。
程望星听着她对这道题细致的分析,看到她在自己写在黑板上的解题过程旁边板书,自己的字和她的字靠得那般近,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下课后,余小桐说:“望星,你太厉害了,这么难的题都会。”程望星笑了笑,“运气好,后面几道题里我只会这道。”
“学霸又开始谦虚了。”余小桐笑着说。
教室后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我发现我们班还没定物理课代表。”陈十说。“这还用想嘛,肯定是我们的彭学霸,她次次班上物理第一,物理课代表非她莫属。”张秋华大声。
张秋华怼过班上很多人,独独只夸彭言希,班上的人都看出他对彭言希有意思,彭言希却不怎么搭理他。
程望星听到他们说的,垂下了眼眸。
教生物的老师姓郑,是个小老头,每次生物晚自习都发试卷做。程望星很快做完了试卷,心中下意识地希望时间过得快点再快点。
下了二晚,班上的同学纷纷收拾东西离开,程望星有些迟疑。
她还记得吗,会不会只是随口一说。程望星害怕是自作多情,慢慢地走着,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到了6楼,6楼是各科老师的办公室。程望星站在楼梯口,进退两难。
程望星犹豫着,忽然听到一声轻笑,“怎么在这傻站着,走吧。”抬眼看到喻景若提着个帆布袋子,正站在一旁。
路上,程望星背着书包沉默地走在前面,喻景若在她后面大约三四步的距离,不远不近。不一会就走到了巷子口,程望星回头对她说:“喻老师,到这里就可以了。”
“这么黑,不怕吗?”喻景若往小巷里望了望。
“我习惯了。”
喻景若看了她一眼,打开手电,与她并肩走进小巷里。程望星看着身旁的人,心中涌上一阵暖意,其实她每次回家走过这条小巷时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从未像今天这样,这般安心。
穿过小巷,展现在眼前的是破旧的筒子楼,墙上长期被油烟熏着,一整片都是黑的,每家每户外面的电线牵得七歪八绕。喻景若看着这些,欲言又止。
程望星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说:“我在这边租房住,这边租金比较便宜。”
喻景若沉默了几秒,严肃地看着她:“要注意安全,锁好门。”程望星笑了笑,点头。
喻景若又说:“有件事刚才忘了问你。我们班还没定物理课代表,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当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吗?”喻景若神色认真,等着她回答。
程望星张了张嘴,垂下眼眸,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讷讷说:“彭言希是班上物理第一,她应该更适合。”
喻景若挑了挑眉:“成绩并不能评判一切,我觉得你很合适。”程望星一愣,半天没说话。
“你不愿意吗?”喻景若看着她的神色,有些不确定。
“愿意,愿意的。”程望星回过神,急切地答道。喻景若“嗯”了一声,嘴角压不住上扬,转身走了。
走进小巷,喻景若感觉身后似乎有光,她回头一望,程望星站在那拿着手电筒,手电筒的光照亮了脚下的路。喻景若心头微动,转身离开。
程望星回到出租屋,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意外,她习惯了黑暗,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面对突然出现的微光,她渴望靠近,渴望温暖,同时也害怕沉溺于此。说实话,她是惶恐的,陪自己回出租屋,觉得自己有能力当课代表,这种关心和重视,是过去十几年里她从未体会过的。
她欢喜着,同时也担忧着,无缘无故的好是否只是一时兴起,随时随地可以收走呢?
噢,也并非完全无缘无故,唯一的缘故,就是她是喻景若的学生。
隔天物理课上,临近下课,有人按捺不住:“喻老师,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还没定诶。”
喻景若写完最后一个字,转过身,“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由程望星担任。”声音不大不小,恰是全班都能听清的程度。班上静了一瞬,下一刻便有阵阵私语。
“课代表”这几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程望星莫名的觉得心尖上冒着丝丝甜意。
课间,一道尖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言希,你物理那么好,在我们心里你就是课代表。”
说话的是邹妍,她和徐芮芮平日里喜欢绕着彭言希转,事事都向着她。徐芮芮也是一副愤慨的样子:“课代表本就应该能者居之,倒数也配!”
等她们一人一句讽刺够了,彭言希似不在意般笑了:“不用为我打抱不平啦,之前我跟老师说过我不想当。”
“原来是这样,不过,有人连替补都不够格吧。”邹妍故意大着嗓门说。
余小桐气得脸色涨红,想要冲过去理论一番。往旁边一瞥,她的同桌面色平静,好似没听到那些嘲讽的话。
“望星,她们这样过分,你怎么……无动于衷啊?”余小桐气鼓鼓问。
“我不在意她们说什么,我会用事实证明,我配得上。”程望星淡淡的说。
“嗯嗯,我信你,她们就等着被打脸吧。”
程望星语气有几分生硬:“谢谢。”
余小桐察觉到若有若无的疏离,讪讪笑了笑,没再说话。
程望星默默敛下眸子,自己好像又搞砸了。
余小桐开朗爱笑,对周围的同学总抱有善意。面对这种纯粹的善意,程望星是无措的,纵使心里颇为感激,但面上的表情和说出来的字字句句却带着几分冷淡和疏离。
有好几次,她的冷淡让余小桐硬生生的止住了话题,两人间的气氛也瞬间变得尴尬。
其实程望星已经习惯了满是恶意的话包围着她。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听到满满恶意的话时,她心中忍不住难过。渐渐的,她逼着自己长出了厚厚的铠甲,将外界的恶意隔绝开,名为“冷漠”的铠甲坚硬如斯,隔绝恶意的同时却也挡住了善意。
她学会了在面对轻视和嘲笑时,变得努力坚强,却不懂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回应支持与善意。
喻景若回到办公室,打算继续备课,忽而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
“喻老师,出来一下,”是5班班主任,赵老师,“喻老师,听说你定的咱们班物理课代表是程望星。”
“是的。”
“一般课代表得选这科比较优秀的,程望星的物理太差了,我觉得彭言希更合适。”
喻景若微微皱眉,“赵老师,一时的成绩不能代表以后,成绩也不是评判一个学生的唯一标准。”
意识到语气有些强硬,喻景若放缓声音:“程望星很有潜力,让她当弱势学科的课代表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激励。”
看到喻景若这般,赵老师不好再说什么,客套几句就走了。
高一年级的物理老师都在这个办公室。在喻景若对面的是3班、4班的物理老师,袁予欣。她和喻景若是办公室里仅有的两个女老师,加之年纪相近,两人经常一起聊天。她们的位置在进门右手边,于老师和其他男老师在进门左手边。
喻景若打开电脑,于老师在那边说:“实验班的学生脑袋聪明,上课也认真,不像我之前带的那普通班,成绩差人品也不行,目无尊长,没有一点纪律。”虽然没指明是哪个班,但老师们都心知肚明,他之前带的普通班就是5班6班。
喻景若敲键盘的动作顿了一下,任谁听到自己的班被贬低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舒服。
碍于他是有资历的前辈,她不好贸然反驳,只当作没听见。
袁予欣恰从电脑屏幕前偏过头:“哎,喻老师,你们班讲到哪儿了?”
两人聊着各自的教学进度,喻景若心头的几分难受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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