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十一将契约书甩到季向南面前，出门前未留只言片语。
署名第一个就是龙飞凤舞的……一笔画。
童天盛：“这名字取得真好。”
“你是真没东西可羡慕了。”季向南一拍童天盛的脑袋，“收拾收拾，我们也出门。”
“我又不像某些人，艳福不浅呐~”
“童天盛，”季向南忽语气严肃道，“事关女子名声，莫再提。”
童天盛被他的肃穆怔住，忙转移话题：“出门做什么？”
“暗访。”
言毕，季向南大步流星，留童天盛一人在檐下面部红温，紧急回忆昨夜醉酒的片段。
完，不仅封口费没了，兄弟也难做。
季向南路过周亭巷，稍顿足往回走，停在巷口，那个在摊贩中薄纱遮面的绿衣女子似乎是他的房东。
“田姑娘？”有眼尖的大婶认出田十一的装扮，热情招呼，“这又是去哪儿游玩回来了？”
“回趟老家看望父母，五日前回的，不幸染上疹子，躺养几日，今日刚能出门，这不就来光顾婶子的生意。”
语气之温和，若不是她身上绿罗裙与田十一出门时所穿一致，季向南都不敢认。
可，他们去看宅子时，里面的东西虽配置妥当，但没有新用的痕迹，她这“五日前”从何而来？
摊前的人已经从时新的菜聊到价钱几何，等给钱时恰作不经意问：“怎么不见宋婶出市？”
“她啊，老毛病犯了，被大孝子喊回家养病去了。”
又寒暄几句，田十一手提买菜大婶硬给的塞满菜的篮子，往巷口走，季向南忙借廊柱遮挡身形，待田十一走远，慢慢跟在其后。
将在同一屋檐下共住半月，需探一探这位女房东的水深。
隔一条街，田十一拐入一个不起眼的巷子，走到东边第二户人家门口，摘下面纱，叩了叩吊锁，门后远远传来应声，稍等一会儿，一个面容消瘦的婶子出来，见到田十一，惊喜道：“十一，你可算回来了，快进来坐。”
田十一边走边问：“宋婶近日可好？”
宋婶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腰间系的麻布，“前夜里又咳出血，平儿给我买了药，让我待在家养病，可我哪闲得住，就把家里的被褥拿出来晒一晒。”
家里清贫，丈夫死得早，宋婶常年生病，身子骨弱，只能自己在院子里种点瓜果蔬菜，成熟后带去市上卖，挣点钱补贴家用，儿子是驵侩，生意时有时无，总蓄不起钱。
“宋平最近很忙？”
宋婶面露苦色，痨病费钱又治不好，“都怪我这个拖油瓶，不然凭平儿的本事，早就成家立业换大宅子了。”
三年前，田十一通过宋平租到现在的宅子，偶尔会找宋平办事，去巷口买菜时宋婶见过她几次，曾想撮合田十一和儿子，可相处久后发现面前的姑娘又水灵又有钱，乖巧懂事，气质卓然非市井之人，便知儿子配不上人家，于是将田十一待作女儿，时常送些果蔬去宅子。
井边的小炉子里正煮药，药香漫出，田十一闻出几味药材，问：“药钱不便宜吧？”
“平儿没说，但他最近早出晚归……唉。”宋婶叹气，她的身子骨太不争气，想往日田十一所帮甚多，实在忍不住问，“南宫姑娘……可回来了？”
“暂未归，等她回来，我就让她过来给宋婶诊脉。”
“那多麻烦……”
“宋婶不必客气，我今日来是有事想要宋婶帮忙。”
田十一取出钱袋，趴在墙头看的季向南一眼认出这是他给宋平的租金，后来又转到田十一手里。
宋婶疑惑：“这是？”
田十一将宋平一宅两租的事如实告知，宋婶正要气出门去，被田十一按下，“宋平那儿我已经教训过了，他做出这样事也是想多挣些钱去买药，婶婶不要与他计较，平时多敲打敲打便是。这次是撞在我手上，若换旁人，宋平此刻已经下大狱了。”
“哎，”宋婶抹泪，将钱袋推回去，“让十一见笑了，这钱我不能拿。”
“婶婶先听我说完。”田十一把钱放进宋婶怀里，“近日可能会有府兵来查，我需要婶婶作证，证明我于五日前已回宅子，并且感染疹子，闭门不出。”
宋婶点头应下，好奇问：“这是为何？”
“苏州府最近不太平，府兵到处在抓人，我又是刚回来的外乡人，若他们必须拿人交差，孤身在外的女子最易被拿捏。但若将我的归期改了，又有婶婶替我作证，他们寻不到错处，便不能拿我如何。这钱呢，由婶婶收做应急用，不要让宋平知道，以他今日钱今日花的毛病，这钱到他手里待不了多久。”
临走时，宋婶又往田十一的篮子里放了三包自家晒的干果，目送田十一离开巷子才慢慢走回小院，却见桌上的大钱袋旁多了一个小钱袋，宋婶揉揉眼睛，依旧是两个钱袋，用料纹路相仿。
莫非真有钱生钱的异事？
季向南再跟出巷子时，田十一已不见踪影，他按照原计划，去到县衙附近的酒肆小馆，一个被遗忘的家伙正在沿街的座位上，怨气满满地盯着他。
“你别告诉我那么久不来是因为迷路了。”
“看了出变脸戏。”
童天盛想追问，被塞了一嘴花生。
“可听到有用的消息？”
童天盛呆坐半天，终于想通季向南提前知道苏州暗访计划也非坏事，其实迟迟不告知是他的私心，他觉得季向南不适合卷入这些事当中，做个闲散驸马没什么不好。
永宁公主痴恋他那么多年，没有比这更般配的婚事了。
说来也是他留京时间太短，对这位殿下的印象只有季向南，连这位公主高矮胖瘦都不曾记得。
“苏州知府家昨晚遭贼，夫人被贼人掳去，下落不明，州府派出大量府兵搜查各县，现在的苏州府只进不出。”
“要查的名单里有知府？”
“巧了，知府大名就在首位。”
普通贼匪可不敢夜闯去府兵把守的知府。
“除了我们，还有人盯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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