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说着,殷梁扯下了身上的这块玉佩,抚摸着上面的纹路,面上露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咬了牙,把这块玉递给薛琛。

而薛琛本来就想再将这块玉佩看得更清楚些,刚刚只是昏暗烛光下匆匆一瞥,现拿到手上,才感觉到这块玉的温润柔美。

殷梁见他面露欣赏之色,甚至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惊喜。难得见冷面美男能高兴,她都有些不忍心再把这玉收回来,只能忍痛割爱地说道:“为报救命之恩,理应相赠。”

她福手作礼,眼波流转,面若桃花。

薛琛将目光从玉佩上移开,又重新看向了她。只是这次,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正人君子,只是一眼匆匆瞥过,反而在她的脸上停了许久,像是想看出什么端倪来似的。

一遍又一遍,从她的发丝,而后到眉心鼻尖,嘴唇下颌。如刀一般,想要刻下痕迹,寻到几分熟悉感。

良久,殷梁都被他看得有些无处适从,他终于认命般地说:“即是姑娘的宝贝,便无夺人所爱的道理。”

薛琛将玉佩递上前,殷梁还有些没转得过弯来,直勾勾地看着他修长的指尖。

“咳咳,”薛琛轻咳一声,又道,“我刚刚只是见到了宝贝有些好奇,所以拿到手上多看了两眼,还请姑娘收好玉佩,切勿丢失。”

“哦哦,好!”殷梁抬手接过,又重新别回自己腰间,却又回过神来,苦恼道,“公子既已不要这玉佩,我理应寻到更好的礼赠来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情才是……”

她眼睛转动着,此刻已经将全利州的珠宝坊想了一遍,还有那些书画古董店。

只是冥思苦想半晌,都想不出个答案来。

毕竟,这世上当真没有任何一件金银俗物,能够当得上她大小姐的命金贵!

头次在花钱这个问题上吃了瘪的殷梁,只能闷声道:“你要是贪财一些,这事情反而好办了。”

亏她之前还说错了话,将人看轻。

“你真是……!”薛琛蹙眉,欲言又止。

怎么三两句话字字都不离钱,变得如此市侩。

殷梁闷声,嘴唇动了动,但也没处反驳,心里还有些委屈。虽然是她有生之年见过的最俊俏的男子,但这脾气实在是有些过于阴晴不定。

想跟他交个朋友怎么如此之艰难,就算本来有那么点儿歪心思,但此刻也早已烟消云散,不敢再折腾了。

眼下的情况……好像已经被她彻底搞砸,她终归只是个女子,虽然能一时厚着脸皮豁出去,但又做不到一直厚着脸皮。殷梁只能说道:“既然如此,公子恩情,来日再报。”

且容她回去再思索几日,免得在他面前就和下了降头一样,一直说多错多。

殷梁拢好了衣裳,又作了个辞别礼,顺采跟在她的身后,也并行了一礼。

只是待她已经跨过门槛,为了避嫌保着良家女子的清白,免得遭人见到传出闲话,半遮着面。

走到门边刚准备示意两旁的侍从关上门去,薛琛还是迈开步子,又靠了过来。

忽而问她道:“敢问姑娘芳名。”

“殷梁。”闻言,她怔愣一瞬,而后转头答道。

那瞬间对上他的眼神,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饱含万千情绪让人难以琢磨。可是她却又自负地认为,这些情绪虽复杂,让她觉得他在透过她的眼睛想要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但至少,没有厌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好。”薛琛点头,语气沉稳,许诺一般的语气将她名字记在了心上。

话毕,殷梁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又从里头合上了,想着这儿终究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于是随了侍女的步子先匆匆离开。

-

“孽种,还不给我跪下!”

殷梁刚一进门,就见到正对的堂前正坐着她那虚名父亲。殷玉娄此刻正吹胡子瞪眼,见了她就怒喝一声。

而一旁的彭小娘眼神轻蔑地撇过她后,又转过头去,重新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向殷玉娄。

另一边则坐着她那便宜妹妹殷希希,也是软着身子跪在榻上,弱柳扶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好不可怜。

真是娘俩一个样!

殷梁在心中不屑道。

她们这两娘女装可怜的样子,糊弄那些昏头男人或许还看看够用,但是舞到她面前搬弄是非,门都没有!

殷梁直视着自家堂屋上挂着的“家和事兴”的大牌匾,脸上毫无一丝惧色。

但此刻,她依然好规矩地先向自己父亲行了礼,而后才硬声道:“女儿无错,为何要跪?”

闻言,殷玉娄气得胡子都抖了两抖,怒道:“今晚我殷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看看你干的这点好事,还敢嘴硬!”

殷梁冷笑一声,早已料到了他会这样说,只稍稍偏过头去,看到了坐在另一边的殷希希。

殷希希目光躲闪,而殷梁眼神锋利,一直都保持坚定无惧,身正不怕影子斜。

心里叹了口气,这事情的发展总是这么相似,一点新意都没有。无非又是殷希希被她当街讥讽了一顿之后就回了家,等着殷玉娄和彭氏外出回来,然后抢在了她的前面先告状。

颠倒黑白,殷希希向来有一手,又喜欢装可怜。

殷梁抬眉,正色道:“父亲既然如此错怪女儿,那边由我再说说今晚发生了什么好事。”

侧桌边上又传来“哐当”一声,殷希希打翻了茶杯,脸色渐渐发白。那边彭小娘也耐不住了,急忙差人来收拾,还故意发出更大的动静。

若说殷希希是一时心中有鬼,所以手上慌乱有了小动作,那彭小娘摆明了就是故意打岔,不给殷梁一次性把话说完的机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殷梁淡声道,一脸早就看穿了一切的表情。

仆人们听到大小姐开口,顿时也停了动作。

这堂屋里一下变得十分安静。

若是殷家外的人能被彭小娘和殷希希的假面孔给骗住,这朝夕相处的家仆们却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大小姐虽然行事乖张了些,常常和老爷作对,但心底里终究是个善良的人,明辨是非,对下人们也很体贴客气。

但这二小姐,也不知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表面上天衣无缝,但实际上却给人一种说不上的不舒服,看不穿,猜不透,雾里看花。

简单直接点说,就是有些虚伪。

“二妹妹和全公子今日游街私会的事儿,现下已是满城皆知了……”

“胡说八道!”殷玉娄拔高了声音,更希望震慑住殷梁,让她住口。“阿朗已经和你结亲,如何会和你妹妹扯上关系?”

殷梁不以为意,接着道:“那就要问他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暗送秋波。”

说完还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

殷玉娄见不得她这种混账样子,一想到好好的亲事被搅黄,还又败了那么多银子出去,在外头胡乱讲话搞得全城百姓都知道,更是恨铁不成钢,气得头昏脑涨,不知怎么才能摆得平这事儿。

他指着殷梁,手都有些颤抖,“希希和阿朗都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他俩的为人你怎么不清楚,其中有些误会,到了家里说开就行,你一言不合就在街上说这么多混账话,我的脸往哪放,全大人那边我该怎么交代?”

殷梁从不被他这些话带偏,坚持道:“我说过,他俩到底如何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相信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再者,我如何没有顾得上家里的颜面?我并未和全家直言退亲,只是向众人解释与全家结亲的是二妹妹,成人之美何错之有?”

她本就不想嫁,只是迫于威逼利诱不得不服,如今又认清了这婚事背后的可恶现实,现下,哪怕是让她去地下陪娘亲,也绝不愿意进全府的门。

这辈子没感受多少家中的关怀已是不幸,不能找到自己真心实意的所爱之人,不能享一心一意白首不离的琴瑟之好,她已接受。只求体面,相敬如宾。但却决不能接受夫君早已有了二心,四处沾花惹草。

殷玉娄心里早就将殷梁当成个没救了的,父女之间说话,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

他只下了最后通牒:“阿朗和全大人相中的人是你,这点两家都知道,你非要胡搅蛮缠到街上乱说,实在让我失望。且去祠堂闭门思过吧,在祖宗面前忏悔,看你是如何将为父的一片苦心辜负,让父亲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的。”

殷梁和殷希希闻言,皆是难以置信。

一个没想到,都这样弄得人尽皆知了,还想着让她嫁过去。另一个也没想到,都这样弄得人尽皆知了,还不能让她嫁到朗哥哥家。

“父亲当真是关心女儿么?”

殷梁忽道,淡笑一声,语气凉得发寒,“若真是关心女儿,如何不会先过问我被流匪绑架的事情,也不问我身上有没有受伤,会不会感到害怕,而是见我到家就开始责问我这些无关痛痒的腌渍事?”

殷玉娄面上露过一丝不自然,却绝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决定,继续发话道:“来人,将这不孝女关入宗祠,三天禁闭,只准给她水和馒头,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探访。”

话毕,殷家的小仆们都准备上前。

而殷梁却福了手,叠在额前,朝着堂前拜了一拜,而后利落起身。

既然父亲要这样苦逼,那这一拜,就是最后的亲情相辞,往后她的决定,首先是为她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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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的银两日进斗金
连载中芹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