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嫌隙生

陆衍本来已经有准备,但被东梧点名的时候还是心里一慌。

他用脚趾头也猜的出来,一定是韩万夫他们为报复陈仓,结果不小心误伤了崔允。

这帮不争气的,净给他添乱。

陆衍出列应道:“这事儿臣不知情,得查证了才知道。若真是我的人打了崔大人,臣定不轻饶他。”

东梧冷脸道:“崔大人年纪大了,万一伤到筋骨,身体哪能吃得消,若真是你的人干的,连你也一起罚。”

陆衍万分不爽,他怀疑东梧的心是不是长偏到了肺管子上。

行,他陆衍忍了,谁让他是东梧呢。

陆衍忍气吞声地应了,东梧又赏了崔允一堆人参鹿茸灵芝的,这事儿才算完。

崔允刚谢过恩,就有阴兵捧着信匆匆赶来,阴兵跪下奏道:“天龙族在背阴关神出鬼没,钱将军中了埋伏,打了败仗,此时被围困在背阴关外的山坳里,等待增军救援。”

不出所料,陆衍心里对崔允冷嘲热讽,活该,让你个老顽固不听劝,吃败仗了吧。

不用说,作为天龙族的老对手,肯定还是他陆衍亲自出马才行。

陆衍想至此,有些血脉偾张,二十多年不碰刀,他手心都痒痒了,正好趁此机会干它一场。

东梧对剩下的几个武官道:“谁去?”

陆衍出列道:“还是臣去吧,对付天龙族,臣最有经验。”

崔允道:“不可,陆将军,镇阴军什么时候不再内斗了,什么时候再去打仗吧。”

陆衍用带着威胁的口吻道:“崔大人,你别欺人太甚。”

说罢,陆衍转而向东梧奏道:“殿下,臣有把握对付天龙族,让臣去吧。”

东梧没有表态,片刻后问众人:“其他人有什么想法?”

众阴官皆沉默,殿内鸦雀无声。

东梧最终道:“崔允,你有什么可推荐的人选?”

崔允道:“老将杨骥多年征战沙场,经验丰富。近来军队改革,杨将军推行的也非常好,此时兵强马壮,正是可以去战场杀敌的好时候。”

陆衍奏道:“殿下……”

东梧没让陆衍说下去:“好,就按崔大人说的办吧,杨骥。”

杨骥出列应道:“末将在!”

东梧道:“立刻整兵出发,一定要把天龙族给击退。”

杨骥道:“是!末将定不负殿下所愿。”

栖梧宫内,东梧闭着眼睛靠在软榻上,侍女给他揉着太阳穴。

奚远在门外奏道:“殿下,陆将军求见。”

东梧睁开眼睛,让侍女退下,坐起身道:“让他进来吧。”

陆衍走进来,跟东梧见了礼,这个礼行的很疏离,完全没了前几次见面的亲热劲儿。

东梧让他起来,给他赐了座。

陆衍坐下道:“崔允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你明知道我有实力对付天龙族。”

东梧道:“你有什么实力?现在军队改革,只有你还夜郎自大,食古不化。身为大将军,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不想着怎么把军队发扬壮大,整天维护旧人,排挤新人,我怎么放心把前线交给你?”

陆衍按压着火气道:“不是,我怎么就夜郎自大,食古不化了?钱营倒是顺应阴律,改了,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吃了败仗?”

“住口!”东梧喝止他,“陆衍,当初我把你贬下界,就是为了让你知道阴律实行的必要性,没想到你回来之后依旧是这个态度,这二十几年,我的良苦用心算是白瞎了。”

陆衍笑了一下,问道:“用心?殿下是什么用心,我怎么没看出良苦来?”

东梧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衍道:“什么意思你清楚。东梧,其实你一直不想留我是不是,从我被凤神带到凤鸣山的那一天起,你就看我不顺眼是不是。什么不想让我跟着你受苦,天界比阴界好,你嘴上说的那么好听,其实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吧?你其实巴不得我走吧?”

东梧自嘲地冷笑了一声道:“是啊,我其实巴不得你走,走的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也看不见你。”

陆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被劈成好几瓣,叮铃咣啷碎了一地。

缓了片刻,陆衍才讽刺地道:“果然如此,一直以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为救元奎被你关在地狱里那会儿,你怕我死了就找鬼医替我疗伤,我以为你心软了,其实你是因为怕没法跟东岳大帝交代才那样做对吧?下界的时候,你一直护着我,其实也是因为东岳大帝的缘故吧。若不是因为怕东岳怪罪,你早就在二十八年前杀了我了,什么良苦用心,你没必要说的那么好听。”

东梧越听越生气,胸中积压的苦闷一瞬间爆发出来,他拿起茶杯朝陆衍砸过去:“滚!给我滚出去!”

茶杯砸在陆衍的肩膀上,茶水洒了他一身,茶杯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陆衍站起身,道:“好,好,你不说我也会走的,镇阴军跟着我在这儿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也是时候带他们走了,东梧,我救了你一命,你替我补了一次魂,咱们两不相欠。”

说罢,陆衍头也不回地走了。

东梧指尖颤抖,挥袖一扫,桌上的茶壶香薰全都被扫到了地上,一地狼藉。

隔天夜里,陆衍坐在将军府里喝闷酒,他很郁闷,明明他是因为不满崔允对他的压制,去找东梧理论的,不知道为什么聊着聊着前仇旧怨就都聊出来了,事情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江舟走过来道:“将军,东西都收拾好了。”

陆衍心绪不佳地道:“好,你去营里说一声,让韩万夫他们做好准备,明天早上就动身走。”

江舟道:“将军要走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诸位大人知道将军要走,外面议论纷纷。”

陆衍道:“让他们议论去吧,把酒给我满上。”

江舟劝道:“将军别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陆衍已有了几分醉意,道:“醉了正好,醉死才好,正好趁了咱们殿下的心。”

江舟叹了口气。

外面一个阴兵来报:“将军,崔大人求见。”

“他来干什么?”陆衍道,“不见!”

话正说着,崔允早已走了进来:“崔某听说将军要走,来给将军送一样东西践行。”

陆衍边喝酒边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啊,践行?崔大人是来看热闹的吧。”

崔允从怀中拿出一叠草纸,放到陆衍面前:“崔某想和将军单独聊聊。”

陆衍瞥了一眼纸上的字,只见开头写着大帝台鉴,敬颂康祺等字样,再一看落款,署有东梧的名字。

这是东梧写给东岳大帝的信,日期是二十八年前的。

陆衍吩咐江舟:“给崔大人准备一副碗筷,一个酒杯,完了就都退下去吧。”

酒菜齐备,陆衍屏退左右,与崔允同桌而饮。

陆衍看着信上的内容,越看越心里不是滋味,拿信的手不自觉地紧握起来。

崔允道:“将军有所不知,当日殿下得知你杀人后,吃不下睡不着,一连数天都没有点卯。阴律推行,必然会有人流血,有人牺牲,在推行之前,我都跟殿下说清楚了,他也都做好了思想准备。可让殿下接受不了的是,那个被牺牲的人是将军你。但倘若阴律推行一半就废止,后果会不堪设想。所以我苦口婆心地劝殿下,劝他想开些,万万不能因为将军半途而废,但殿下始终无法决断,只躲着我不见。后来,因为将军迟迟不被处斩,阴民开始作乱,处处民怨沸腾,眼看就要刹不住车。我没办法,又去找了殿下。一个月不见,殿下人也瘦了,脸色也憔悴了,但好在殿下没有再拖下去。殿下让我给东岳大帝写一封请求信,把你被动杀人的事写清楚,并且请大帝亲自出马来救你。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陆衍五味陈杂,看完了信交还给崔允,久久不语,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崔允道:“信已经交到了东岳大帝处,这是我留下来的草稿,我本打算烧了它,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留了下来。可能,是因为感叹殿下对你的爱惜之情吧。”

陆衍举起酒杯,嗓音沙哑地道:“多谢了,崔大人。”

崔允也拿起酒杯,与陆衍对碰,一饮而尽后道:“我听说你与殿下是少年知己,曾经在镇阴大劫里并肩作战,感情深厚,非一般君臣可比。这样难得的情谊,若是因为老夫而遭到破坏,那老夫岂不成了罪人。”

陆衍依旧不说话,只是喝酒。

崔允道:“将军留下来吧,别走了,殿下需要臂膀。”

陆衍浅浅一笑,拿着酒碰了碰崔允的酒杯,仰头喝尽。

陆衍已经醉了,借着酒劲对崔允道:“虽然你事儿多,一根筋,有时候挺招人烦的,但有句话没说错。你说我一直因为元奎的死,对阴律耿耿于怀,的确是这样,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

陆衍指着自己胸口道:“我这里,的确有个疙瘩解不开。元奎他曾冒险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过,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同样犯了阴律,元奎死了,我却好好的活着,我觉得对不起他。如果我接受了阴律,在军队推行开,我总觉得是在背叛他,我始终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崔允点点头,表示理解:“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人之常情。可军队改革是大势所趋,将军不愿意也得接受了。元副将既然甘愿冒险救你,自然是打心里敬你,他也肯定也愿意看到你活下来,不必觉得是在背叛他。凡间有句话说得好,人各有命,既然活下来,就好好活着,把心里的疙瘩解开吧。”

陆衍再举杯,与崔允碰杯共饮。

陆衍喝下一杯酒道:“你别指望我因为你的这几句话就推行改革啊,我还是那句话,我这人格局小,只分的清有恩的和有仇的,你让我接受那些一场仗都没跟我打过的新兵蛋子,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崔允道:“我没指望你改,我只想让你留下来,至于改革,咱们来日方长。”

陆衍笑道:“崔大人,在我府上还敢用这种口吻挑衅我,不怕我把你扣下?”

崔允也笑道:“崔某既然敢来,就是相信将军做不出这种事来。”

陆衍道:“那可不见得。”

两人一同笑起来,碰碰酒杯,各自饮尽杯中酒。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又聊了许久,崔允要把手稿留给陆衍,被陆衍拒绝。

崔允把手稿收起来道:“也好,既然它已完成了使命,留着也是祸害,我回家烧了它便罢。”

说完,崔允起身告辞,陆衍亦不挽留,备了车马,命人将崔允送了回去。

陆衍醉的不省人事,在江舟搀扶下喝了醒酒茶,简单漱洗一番,便上床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刚蒙蒙亮,陆衍从榻上醒来,觉得有些口渴。

陆衍叫江舟进来倒水,却无人应答,陆衍披上外衣起身出门,刚出门就见江舟朝他走来。

江舟神色有些慌张,见了陆衍道:“将军,不好了,出大事了。”

陆衍道:“出什么大事了,赶紧说。”

江舟道:“崔大人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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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荼小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