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收拾下东西,就往街道尽头出发。
中途谢弋终于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稍稍落后柳百百半步,问她身后的黑衣少年:“同门,我是不是没问过你名字啊。”
你妹的,你敢不敢反射弧再长点。
百百在前面竖起耳朵偷听。
“我叫俞囚。”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出她所料,声音如含着碎冰的湖水,没有一点情绪。
一点都不可爱。
她那个乖巧的小师弟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我是谢弋。”
交换过名字后,也算相识了。
谢弋是个自来熟,没一会儿就同俞囚攀谈起来,不,准确意义上是单方面诉说。
未免受到波及,百百快步往前走。
几人不多时便来到了府邸前。
朱红大门紧闭,高墙黛瓦,尽显肃穆。
而门前台阶旁的两个石狮子,一个没了爪子一个丢了眼珠,又为这肃穆添上一层诡异。
越临近此处,妖气越浓。
百百继续朝前走,毫无防备地踏过去。
周遭猛然寂静,风扬起从耳边呼啸而过。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招。
转过身,发现另外三人正站在府邸不远处。
谢弋不住地拍打他前方的空气,仿佛有一堵看不见的墙阻隔在他们与柳百百之间。
他应该在喊“柳珂”,但百百只能看见他做出的嘴型,却听不清声音。
她没由来地觉得心慌。
正想往前迈步时,有声音打断她。
“师姐,别动。”
这是俞囚说的第二句话。
她顿在原地。
俞囚仍然站在透明墙外,谢弋兀自拍打着,百百照旧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们相距不远,却止步于咫尺。
百百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停在原地不动。
外面的温守执朝她做手势,她猜,应该是想表达要去旁边转转。
百百点头。
谢弋这才停下动作,与旁边的俞囚交谈。
他们说过几句话后,就见俞囚摇头。谢弋便与温守执离开,独留俞囚在原地。
有点良心,至少还知道留个人陪她。
她心下稍安,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妖气愈加浓郁,遮挡着视线,外面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站久了腿有点酸胀,她抱着膝盖蹲下,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周遭是诡异的寂静,感官被无限放大,百百觉得自己身体各处哪都不舒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守执仍旧没有回来。
府邸前的身影已然看不见,视线彻底被妖气淹没。
百百有些烦躁,只能被迫转移自己注意力,她开始掰手指。
这时,耳边却突兀地响起声音。
“师姐。”
是俞囚。
这样的称呼她前世听过不下百遍。
百百抬头。
俞囚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前。他向她伸手,又柔声说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不是他。
百百保持着仰视的姿势,瞅了瞅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俞囚”的脸上。
她思索几秒后,突然绽开笑容。
“好啊。”
她牵上他的手。
“俞囚”接过她的手后,就想将她往前拉。
真是个急性子的妖怪,百百如是想。
果不其然,在她迈出脚的那一刻,面前的“俞囚”立马消失无踪。
百百动了动五指,指尖还有余温。
四周的场景开始转变,高楼大厦平地起。
她居然见到了马路和红绿灯。
时间太过久远,百百如梦似幻地观察着周围。
她站在马路正中央,脚下是熟悉的人行通道,她被勾起回忆。
回忆里还包括……死前回放。
“滴——”
百百猛地转身,只见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带着尖锐的鸣笛声,向她撞过来。
她本能抬手去挡。
货车却在撞上来的瞬间炸裂开,形成一缕一缕飘散的云雾。
烟雾缭绕,百百移开手,才发现脚底下的马路已经变成白玉台阶。
层层白玉台阶往上蔓延到云层之外,看不见边际。
即将开始她的第二次死亡回放。
百百不想再看下去,她忍着生理上的厌恶,往后倒退一步。
场景再次变换。
这次不是她所熟悉的画面。
红亭长廊,假石嶙峋。
看来她已经进到宅子里了。
循着长廊,穿过前院的花坛水池,就可以看见大堂。
百百倚在长廊的红色栏杆前,看着池中稀碎的荷叶。
视线往上移,白石灰粉砌上的围墙后,居然有一树开得正艳的梨花。
现在是梨花开的季节吗?
百百觉得怪异,于是她问系统:“现在几月?”
【八月。】
八月还有梨花开?
看来那边确实有点问题。
百百开始观察庭院构造,思索着怎样才能去往后院。
就在这时,她又感觉身后有气息接近。
百百直起腰,回身,又看见俞囚。
不是,你这妖怪怎么还梅开二度,是觉得她有多好骗啊?
眼看俞囚伸手就要碰到她,百百颇为烦躁地打开他的手,顺便来一句:“玩够了吗?”
挥开手后,眼前的俞囚居然还没消失。
她的手背也在隐隐作痛。
奇怪,怎么还是实心的?
这不会是真的吧?
百百意识到什么,收回手,颇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
然后她就看见不远处惊呆了的谢弋。
偏偏俞囚此时还默默低下头,语气暗含委屈道:“抱歉,师姐。”
……好烦,要不干脆杀人灭口得了。
【宿主请勿做出毁坏攻略人物行为。】
百百:……
所幸还有温守执能打破僵局。
“我刚刚观察了一下,这府邸四周都布有阵法,不知为何你能进去,我们却不能。”
温守执抬眼看向残荷。
“那你们怎么进来的?”百百问。
“是这位师弟带我们进来的。”温守执回看俞囚,“他说看见你进了府邸,有些担心,就带我们找到阵法薄弱处,这便可以硬闯进来。”
说完他还不忘夸奖。
“俞师弟年纪轻轻就能参透这种阵法,很厉害。小师妹可以向他多请教。”
哈哈,还真是很标准的长辈式答话呢。
“好的,小师兄。”
装乖她也很擅长,于是百百立马站直身子,往俞囚旁边靠,表示自己会向他好好学习。
只是距离没把控好,她不小心撞上了俞囚的手臂。
百百暗道不好。
果然,当她回头时,就见俞囚已经从脖子红到了耳朵。
踩大雷了。
俞囚是极其厌恶他人触碰的。
魔根在他体内肆掠,断骨之痛一直伴随着他,也早在他身体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触碰便是打破平衡,所及之处如烈火灼烧。
她前世亲眼所见,从不惹祸的小师弟,就因为三师妹找茬的时候打了他手腕一下,他直接把人绑树上吊了一个下午。
三师妹的窘态被路过的弟子全看了去,自此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恶劣。
她上辈子也是尽量避免触碰俞囚。
百百不想被吊一个下午,所以她迅速同俞囚拉开距离。
余光中俞囚的耳朵还是红的。
看看,都疼得耳朵红了。
一个凄惨的身世,果然也是小说反派标配。
俞囚冷静下来,红晕渐渐褪去,又悄悄往百百身边移了一步。
此时温守执也注意到了那树梨花。
谢弋走过来,问:“这次是什么妖?梨树妖?”
温守执:“不太可能,树想修炼成妖至少得百年,而且树妖向来温顺,大多不会主动伤人。”
“但它花开得也太过了吧。”
的确,就像吸了周遭生气一样,死气沉沉的宅子里独留这么一树梨花绽放,简直怪到家了。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百百简单粗暴地给出方案。
“小心一些,这宅子布局诡异,应该还有阵中阵。”温守执提醒。
最后,由温守执打头阵,谢弋收尾,四人循着长廊走,穿过月拱门,就到了后院。
沿墙开了几尺宽的花圃,分布在小径两旁。
说是花圃,但实际上也就是插了几根草杆的空土地而已。
小径尽头,梨花开得正艳,散落的花瓣甚至可以淹没前路。
温守执慢步上前,谨慎地用剑鞘轻触树干,敲击了几下,并未见异常。
是棵普通的梨树。
但这种结论显得更怪异了。
“会不会是某种栖息在这树上的鸟妖搞得鬼?”
谢弋边警惕着周围,边提出另一种可能。
百百看向落满花瓣的小径,感慨道:“一只鸟没必要把自己住的地方弄这么遭吧。”
“说不定是只懒惰的鸟妖呢。”
不愧是谢弋,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百百放松了些,她深吸一口气。
奇怪,梨花的香味有这么浓吗?
她心下不安,盯着梨花树干看。
但确实就是棵普通的树。
百百继续盯着,却莫名感觉树干在动,她眨眨眼,想再仔细看去。
却突然有枝条狂舞起来,抖落一地花瓣后,竟直取柳百百面门而来。
她反应过来,但柳珂体能实在太差,她躲不开。
“师妹小心!”
温守执迅速拔剑出鞘,但应该来不及了。
谢谢,她即将成为史上第一个刚重生没几天就死于非命的穿越者。
还能载入系统数据库,也算不亏。
百百都打算躺平了,结果意想之中的贯穿痛并没有来。
因为身后的俞囚徒手抓住了它。
皮肤被枝条划开,血液渗透进去。
梨枝开始腐烂。
糜烂进而攀升。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
下一秒,温守执已经斩断了梨枝。
断枝被俞囚握在手中,糜烂随即被阻止延伸。
百百心有所感地回头。
就见俞囚皱着眉,眼中满是浓浓的厌恶。
那是她再次见到俞囚,他表现出的最强烈的情绪。
也是他没来得及隐藏的情绪。
他好像注意到她了,厌恶被慌乱取代。
但百百没心思也没力气去管他,鼻尖的花香越来越浓,意识也越来越沉。
她不受控地往俞囚身上倒。
这样免不了会有接触。
闭眼的最后一秒,她想。
完了,她得把俞囚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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