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虽然知道学校这次要动真格,家中长辈也说过董事会已经通过提案,容不得他们抗议。
但知道是一回事,听不听就是另一码事。
短短两三天,高中部学生们迅速为自己配备好了备用机,准备交一台留一台。
这天清晨,司空妍第一节课照旧辗转在各个班级收手机袋。
来到高二七班,学生们非常乖顺,手机袋装得满满的,一个都没少。
司空妍满意地点点头,举起手中的手持金属探测仪。
“好样的同学们,短短几日,大家的纪律性有明显增强,不过还不够,等你们什么时候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学校就能对你们的未来放心了。”
“现在——藏了手机的都给我交出来!别让姑奶奶我挨个搜啊!”
“……”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对策之上,还有新政策。
几个男生痛苦地抹了一把脸,跟爱机分别前,他们悄摸摸转头看后排的司空御,希望他能带头挣扎一下。
万众瞩目下,司空御稀里糊涂地站起来,显然没睡醒,眼睫恹恹地下垂着,“主任,没必要吧,每天早上跑那么多教室,你也不嫌累,爱学习的人自然会学,不爱学习的你逼着也——”
“笃。”
司空妍蹬了一下脚后跟,在瓷石地面敲出一声轻响。
司空御瞌睡醒了。
他迅速地扫了一遍司空妍的装扮,T恤短上衣,高腰阔腿裤,矮跟小凉鞋。
——非常方便揍人。
司空御最叛逆的时期是在司空妍手底下度过的,他母亲是个温柔心软的人,管束不了中二小孩,司空泰分在他身上的精力很少,那段时间奶奶身体不好,爷爷要照顾奶奶,全家只有一个司空妍得闲。
他姑用比叛逆期小孩更暴躁的脾气,和牛大的巴掌,征服了年仅十一岁的司空御。
从那时开始,司空御养成了无论多生气都不会在家中发火的良好习惯,虽然他姑去了非洲,但他总觉得那个家里随时都会窜出来某个恐怖/分子。
司空妍非常喜欢穿裙子,一般换成裤装,就只有两种情况:第一,揍司空御;第二,暴揍司空御。
“……”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
“……也怎么样?”司空妍倚着讲台,作洗耳恭听状,“要不你上来讲?”
大少爷摆着臭脸,敦一下就坐回去了。
他把手机扔给迟鹭,状若无事地拉上卫衣兜帽,把脸埋进胳膊里,并表示:“帮我交一下,下课别喊我,困死了。”
“……”
司空大少爷又起到了良好的示范带头作用,十分钟不到,班内所有电子设备,连mp3都没留下,全部上交。
司空妍踩着她的坡跟凉鞋心满意足地离去。
司空御竖着耳朵听动静,确认安全,才掀开帽子,鬼鬼祟祟地睁开一只眼睛。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乌黑的瞳仁。原是迟鹭支着额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司空御:“……看屁啊。”
迟鹭在看他兜帽边缘跑出来的几撮活泼金发,还有因为羞恼而泛着红意的耳根,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可以同时出现那么多种情绪,这人是情绪制造机吗?
迟鹭撑在太阳穴的那只手捏着笔,灵活地转动。
他想了一下,认真地问:“你好像很会生气,怎么做到的?”
司空御:“……”
什么傻逼问题?
司空御懒得理会,懒叽叽地歪在课桌一侧,下巴抵着肘窝,声音闷闷地从衣服里传出来,“你刷不刷题?不刷题我们来下五子棋。”
迟鹭难掩讶异,“你要看我做题?”
司空御:“助眠,昨晚睡太饱,这会儿睡不着,但我一看见你做题立马就犯困,你写字的声音也特别助眠。”
“……”迟鹭这次很明显地笑了,嘴唇抿着都遮掩不住,声带甚至胆大包天地震动了一下,闷笑声清晰地落进是司空御耳里。
司空御凉飕飕地看他,“你好像很会开心,怎么做到的?”
迟鹭朝台上看了一眼,微微矮下肩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跟司空御对视,“我不会,我平时都不开心。”
司空御冷笑:“我看你挺会的。”
“嗯。”窗外盛阳正好,穿过树叶,错落地将光线洒进来,日光正好在迟鹭脸上落了一道,勾勒出挺拔漂亮的鼻梁,瞳孔深邃沉黑,像隽永的湖,湖底连天光都难以企及。
“我看到你,就会很开心。”
迟鹭的桌脚并不平整,压上去时重心改变,向左侧歪了一下。
两张课桌撞在一起,余震轻易地通过桌面传导到司空御耳中,嗡嗡响着,无限放大,可能是被震晕了,司空御觉得自己脑子有一点空。
“……后排两位同学,你们在做什么?”一粒粉笔头以优美的弧线砸过来,苗苗老师站在讲台上方,和善地询问。
邵子濯正跟林辰玩翻花绳,扭头一看,大为震撼。
迟鹭的课桌上书摞得很高,趴下能将他整个人挡住,不特意看,真不知道他在干嘛。
邵子濯:“我操,你俩偷/情呢?”
趴着没问题,你俩脸对脸趴着是几个意思?
迟鹭坐直,“抱歉老师。”
苗苗以前管不住他们,现在情况有所好转,该说的还是要说,不听不要紧,她要对得起圣兰德开出的高昂工资。
老师对他微笑:“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要讲小话。”
迟鹭从善如流点点头,等老师继续讲课,才用余光瞥了一下司空御。
大少爷已经把脸转到另一边,留一个写满了不高兴的后脑勺。
他躲得快,迟鹭没看见他金色碎发底下耳根发红。
*
第二节课,体育课。
体育课前要换运动装,但学生们多数没穿学校制服,换了双舒服点的鞋就去操场了。
圣兰德体育课以自由活动为主,迟鹭来得晚,他到时,司空御几人已经聚在篮球架底下热身,准备来一场紧张刺激的篮球对决。
迟鹭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准备一览他同桌的英姿。
操场上同时有三个班在上体育课,还挺热闹,邵子濯从别班人群中腾挪出来,迈着两条健美的长腿狂奔回本班场地。
“御崽,御崽——”
他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司空御最近被这个小名折磨得不轻,已经到了ptsd的地步,顿时不快地拧起眉,把篮球扔给别人,自己大步走到阴凉处。
“不打了,你们自己玩!”
四周最近的阴凉地是迟鹭所在的主席台台阶,上头有顶棚遮着,日头照不到。迟鹭坐得高,司空御没注意他的存在,坐下后大喇喇地仰头躺倒,眯着眼睛会周公。
“台阶这么硌,睡得着吗?”
司空御豁然睁眼。
他别着脑袋往上看,受尽惊吓:“你怎么在这儿?”
“……不在这儿,我应该去哪?”迟鹭挑了下眉尾,看司空御有撮额发快扎进眼睛里,伸手想帮忙挑开。
司空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邵子濯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的好兄弟躺着,他好兄弟的同桌坐着,两人牵着小手,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邵子濯不敢置信,“你们在干什么?!”
司空御堪堪凝聚起来的气势被这一句截得荡然无存,咬牙应道:“……在偷/情!”
迟鹭动了一下眉,反扣住他的手腕,顺势将他扶了起来。
邵子濯满脸惊恐,安静片刻,扑上来疯狂摇晃司空御的肩头,撕心裂肺,“御崽!!!你什么时候弯的!爸爸怎么不知道!为父失职啊!”
司空御直接给了他一脚。
“有完没完,嚷嚷半天,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去买汽水了,老子渴了。”
“有事有事。”邵子濯闹了一通,收得也快,拽着司空御坐下,回头嘱咐迟鹭:“同学,你爱听就听,别出去说哈。”
见迟鹭点头,邵子濯才扭过头,摆出郑重其事的表情,“我刚刚打听到了,这几天的幺蛾子,不是你姑姑想出来的,记得那个把王星海顶下去的新任学生会主席不?就是他,你姑没来之前就有这个收手机的提案了,学生会交上去的,我问过其他部门,他们原先都不知道,那还能有谁,肯定是新主席提交的呗!”
因为在校期间手机被收走,导致大家的通讯基本靠嘴,在群里几句话就能交流清楚的事,邵子濯跑了好几个班才问清楚。
“还有,我听人说,这次学生会主席是空降兵,由你家那位老爷子直接任命,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你爷爷派来的帮手!”
司空御静静听完,甩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告诉我干什么?我在我们家,只比司空泰地位高一点,他们压根没想起过我,你看我哪次得到消息了?”
邵子濯听出他话里的怨气,安慰道:“没事没事,咱们不说这个,说那个新主席,我仔细问过学生会成员,接下来还有仪容仪表的整改,以后就要穿校服上学,关键是,交通方式也在整改涵盖项里!也就是说,以后咱不能骑摩托车上学了!”
司空御眉毛瞬间拧起来。
他听了半天,终于被这一句话激怒。
邵子濯:“我听到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我们证件齐全,安全驾驶,骑个摩托车碍着什么了?净出馊主意!”
“……是出于安全考虑,你们拿到证件的时间都不足一年,早上赶课着急,很容易出危险事故。”后面的迟鹭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
邵子濯不太好接,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呵呵同学你懂得挺多哈……”
司空御:“那人哪个班的?”
“不知道,没露过几次面,学生会成员好多连他长什么都不知道。”邵子濯小心地问:“兄弟,你要去找他麻烦?怎么说也是老爷子直接任命的诶……”
司空御冷着脸道:“我看看老爷子请来的是哪路神仙,顺便问问,他还想折腾什么。”
邵子濯松了一口气,“班级不知道,但有人在签到表上见过他的名字,姓迟,叫迟什么来着……”
“迟鹭。”
“哦对!”邵子濯感激地看向迟鹭,“同学你知道得真多,哈哈……”
司空御:“……”
邵子濯:“兄弟你怎么这个表情?”
司空御:“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邵子濯:“迟……鹭?”
司空御缓缓转头。
迟鹭用指节抵了一下太阳穴,对上司空御的目光,先撇开脸,过了会儿才转过来。
“是我。”
“……”
司空御发誓,他从那双黑眸里看到了笑意。
笑屁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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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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