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倚到柜台边,浅笑道:“劳烦姑娘多光顾我生意,有认识的人有需要,可以一起介绍过来。”
齐微自然爽快答应。
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哪儿有什么生意介绍,但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内城不如外城热闹繁华,却自有一派雍容气象。道路宽敞平坦,建筑高大宏伟,街上不乏商贩来往,轿子和马车比外城也多许多。
齐微东瞅瞅,西看看,她如今比初入京时体面干净,路边摊贩见她全换了副嘴脸,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简直热情过了头。
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
拐过几个路口向闹市走,行人陆续变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保险起见,齐微取下锦囊装进怀里。这包银子如今就是她的半条命,有了钱,至少她未来半年不怕饿死。
不知道转悠到了哪里,两边多了许多卖吃食的小摊小店,满街尽是油香甜香,勾得齐微肚里馋虫呼噜乱叫,惹得行人侧目。她今早打一睁眼至今,拢共吃进肚里的也就那把豆子,还干不拉几的,险些噎死人。
豪华酒楼还需慢慢找,先吃点东西垫垫也是好的。
循着肉香走近,是家卖烤肉胡饼的铺子。老板是一对异域姊妹,高鼻深目,黑色短发卷曲在耳边,热天穿着半袖短裤,依旧在炉边热出一身汗,粗壮的臂膀油亮亮的,忙得顾不上擦。
排队的人不少,乱而有序地围了半圈。齐微没怎么见过异域人,挑了个空处看她们忙活。两姊妹生得高壮,大腿比她的头还粗,也不知是怎么长的。齐微一边咋舌一边羡慕,肯定是因为天天吃肉。
等看够了,她才找去队尾排上。刚站定,便觉身后有异,一回头,立即锁定不远处的几个男人。几人身穿短衣,头戴斗笠,坐在一处茶馆的凉棚下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什么,又不时朝她看来。
齐微暗道不妙,只得装作四处张望,趁机溜走。
内城戒备森严,不许百姓私藏兵器,路上也常有巡捕出没,发觉异常立即关注,那几个男人不敢明目张胆追逐,可街上人头攒动,齐微奔跑时也要顾及人群,以免惹出事绊脚,比后面快不了多少。
等跑出街,路上空旷许多,齐微运起轻功,撒开丫子乱窜,身后脚步声也明显加快。奈何她在京城好似刚长出的香瓜——她不熟啊!随便找条路都跟鬼打墙似的,偏偏这大小胡同多得数不清,她全凭多年积攒的逃跑经验下脚。
简单点说就是听天由命。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齐微咬牙一拐,没等刹住脚,已经到了巷子尽头。回过神,几个男人正扶着墙喘气,把出路堵个严实。
不远处有个角楼,她要敢上房,立刻就有官兵看见,只能硬着头皮装傻道:“不知几位有何要事?”
这几人还喘着气,上前喝道:“齐微,这次看你哪里逃!”
一听见喊名字,齐微一抖,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京城这么大,居然都能碰见仇家。
她佯作怒态,皱眉道:“睁大眼晴看清楚,认错人了吧。”
一男走进一步,伸手指她,“我亲眼目睹你杀了师叔,还能有假!”
得,赖不掉了。
齐微道:“那也是他先要杀我。”
她又不是故意的。
总有人半点解释不听,非要同她争个你死我活,一来二去,她还活着,那些人死了不也很正常嘛。
难道有人来杀她,她只能干站着?
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过这番话她也只敢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几人不出所料地不愿听她解释,一步步逼近巷里,齐微也一步步退到墙根底下。
三路不通,只剩一路。她一咬牙,也不管高墙后是什么,蹬着墙角翻了过去,落地后也顾不上其它,运起轻功便跑。
穿过一道门,身后没听见有人跟上,齐微赶紧找了处遮蔽,猫着身子躲进一丛灌木后。
此处似乎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府邸,雕梁画栋,幽静雅致,她屏气凝神,没感觉到附近有人,长松一口气,坐到了就近的石凳上。
果然她能活到今日,是有些气运在身上的。
肚子拖着调子猛叫了一声,齐微赶紧弯腰捂住。饿了一天又跑这么久,身体仿佛终于反应过来,手脚变得有些脱力,再遇见什么状况,她便只能躺下受死了。
来都来了,蹭口吃的不过分吧。
齐微悄咪咪走出小院,一路寻找遮蔽,一旦听见细微声响,便窝住不动,隐藏气息,几次同人擦肩而过都好险蒙混过关。越走越顺深,遇见了配着兵器的侍卫,脚步轻盈,气息沉稳,虽说没有暴露,但齐微已不敢深入。
若来一个侍卫,她勉强能逃脱;若她们来一群,以现在的状态,齐微只剩下乖乖伏法的份儿。
她的官府通缉令赏金好像是五百两,江湖追杀令据说已涨到了三千两,连她都恨不得杀了自己去领钱。这要是教人逮到,能痛快一死都算好下场。
左右身上有钱,齐微老老实实原路返回,可又怕那几个男的在墙根底下堵她,只能跑去旁边的院落另寻出路。
刚走近院门,远处隐隐有脚步声,齐微光顾着看身后,一扭头,同人撞了满怀,手脚发虚,险些跌个跟头。
“是你?”
眼前不正是被她整了的少年,只是换了身碧色衣袍。
“不是我……”齐微忙捂住嘴,暗骂自己嘴贱。
她一捂住下半张脸,姬瑢见到这双眼睛,可算咬死了是她,“好啊,正愁怎么找你,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齐微悄悄后退两步,诧异道:“奇了怪了,你怎么认出我的?”
“废话,哪有十几岁的人一把胡子的,”姬瑢气笑了,“况且你胡子都起胶了,当我瞎吗?”
齐微暗骂几声。
她果然教那卖易容术的坑了。
那人当时信誓旦旦地拍胸脯发誓,女的就该扮成男的,少的就该扮成老的,保证没人认得出。
难怪村里人对她那么热情,还放心让她看孩子。她以为她是邋遢猥琐男,旁人恐怕当这可怜的姑娘脑子不太聪明。
思考仅在一瞬,齐微指着姬瑢左方喊道:“怎么是你!”
姬瑢下意识扭头,齐微对她膝窝就是一脚快准狠,姬瑢右膝跪地,石板铺就的地面平整坚硬,实实在在磕出一声响。这一下可比中午狠多了,听得齐微都忍不住倒吸口气,可不耽误她抓紧逃跑。
还剩几步便到墙边,身后破空声来,齐微闪身跳远,一杆长枪将将擦过腰侧,直插进墙里,枪柄震颤不听,仿若龙吟。
齐微体力不多,几步路已跑得喘息不已,她回过头,只见姬瑢瘸着腿立在院中,背后枪架上插着一排长枪,枪头隐隐泛着寒光。
她若是再爬墙,插在墙上的便是她了。
趁着姬瑢腿疼不便,齐微一转方向,直接闯进最近的一间屋里。
房屋有窗,姬瑢若追进来,一来屋里逼仄,长枪不易施展,二来她可跳窗逃脱,借房屋遮挡,争取出视线差再翻墙,定能成功。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屋外动静如此大,齐微万万没想到,屋里竟还藏着一个人!
进门左拐又开一扇门,窗边软塌上半卧着一个白衣少年,手里捧了本书,见她进来也不动弹,只是略微好奇地转过目光。
枪尖擦过地面发出尖锐声响,齐微硬着头皮关上门,踮着脚站到门后,双手合十朝少年拜了拜,无声地恳求她救自己一次。
门砰的一声大开,姬瑢气势汹汹地拿枪进来,却不见齐微半个影子,塌上人反倒教她一惊,一时愣在原地。
少年没有出声,目光移到向前正对着自己的枪尖上,姬瑢轻咳一声,忙压下枪杆,枪尖对地,默默退了出去,自觉带上了门。
外头踢里哐啷一阵声音,估计姬瑢去了正对的里间找人,又气急败坏地跑出去了。
齐微身体僵直地靠墙上听动静,确定人走远才长舒一口气,冲少年拱拱手,“多谢多谢,好人有好报。”
她扭身刚要开门,身后又是破空声袭来,她翻身躲开,书本卷作筒状坠地,在木门上留下一个浅坑。
少年坐起身,微笑道:“谁说你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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