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侯府?”
见她不开窍,女子似乎叹了口气,解释道:“你手中的袋子和这银锁上的图案,是忠顺侯府的家徽。”
顺便贴心地补充道:“银锁上没刻名字,诈你罢了。”
忠顺侯府是当今皇上的母家,长子姬长英执掌兵权,次子姬长荣入阁拜相,可谓是风头无俩。更不提祖上是开国时期唯一封侯的女将,以累累战功换来代代女儿承爵,也是流传民间的一代传奇。
那少年既是忠顺侯府的人,说不定真能帮她。
齐微爬起身拍拍土,暗骂自己没出息。
从前也有人在她绝望时伸出援手,后来她便落入了更深的深渊。
除了自己,无人可信。
她细细端详面前的女子,这人比她高半头,体型中等,五官平平,是扔人堆里都找不见的长相,身上穿着普通短打,同她在外城见到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内城的人果然不一般,一个个鬼精鬼精的。
既然已教人戳穿,齐微干脆故技重施,指着女子身后道:“小心!”
不料女子并未回头,反倒握住她伸出的手指一扭,齐微疼得嗷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又被擒到了背后。
齐微也不是吃素的,左手成爪伸上右肩,直刺身后女子双眼。这招不快,她也饿得有些手抖,本就打着虚晃一枪的目的,若女子闪身躲避,她便能顺势扭身摆脱钳制。
谁想她的手刚探到肩头,又教女子一把抓住,借力一扭,齐微又嗷了一嗓子。原来背后女子钳制她的手不知何时换作了左手。
齐微已然动弹不得,她的右手在背后被扭到了左胯,左手从身前被拉到了右肩,两边同时施力,整个人拧成麻花,一动就疼得嗷嗷叫。
右肩上,女子钳住她左腕的手紧紧贴着她侧脸,齐微扭头,吭哧就是一口,用力到牙根疼,立马被大力甩了出去。她趁女子没反应过来,赶忙趁机溜了。
夏天太阳落得慢些,等天彻底黑透,已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齐微缓下脚步,周围已全无人影,四下静悄悄的,只有绵延悠长的钟声回荡不停,仿佛没有尽头。
宵禁正是亥时。
城门早已关闭,只能在内城寻地方落脚,可她光顾着猛冲逃跑,早已不知到了何处。
就近坐到一户人家的台阶上,她肚子续上逐渐微弱的钟声,发出更响亮的鸣叫。
就算想偷点东西吃,她也翻不动墙了。
捂住饿到刺痛的肚子,她艰难地站起来,直接叩着拉环敲响身后的木门。
开门的是个布衣荆钗的长发女子,只露出大约半个脑袋宽的缝隙,警惕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齐微勉强扯出一点笑意,套近乎着委婉问道:“家里的灶火还烧着吗?”
她想着若这家正在做饭,说不准能叫她蹭上一顿。
女子微微皱眉,却回道:“客人来的巧,灶火刚烧。”
话音未落,便敞开大门,请她进去。
齐微连忙道谢,不禁感叹世上还是好人多,这内城中也有好心肠的人。
女子掖上门,示意她跟上。
齐微满心欢喜地随人走进灶房,却见灶眼里一片漆黑,压根就没火,案板上也没有备饭的痕迹,心中不禁打起鼓来,以她目前的状态,若是遇见什么危险,恐怕连走的力气都没有。
女子掀起地上的木板,地窖口中隐隐透着些许光亮,齐微怀疑自己饿出幻觉,怎么隐约听到地窖深处有嘈杂的人声。
见她愣着,女子先行跳下去,落地无声。
地窖里燃起一盏明灯,齐微低头望去,目测有近一丈深,她头昏眼花,一个没站稳跌了下去,幸好练功后有些本能反应,翻了个跟头,脚先着地,勉强扶住了墙支撑身体。
眼前是一条狭长的隧道,每隔几步壁上点着油灯,声音的确从里面传来。女子走进隧道口,齐微脑子一片混沌,完全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继续跟上。
月上梢头,明亮得好似一盏点在天上的灯,周围的黑夜都失了些许颜色。
忠顺侯府没有不习武的人,夜里便未安排太多护卫,除了各院的守夜,便只安排了一人四下巡视,外加打更。
梆子刚响一声,姬瑢自门缝中探出头来,确定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地跨过门槛,轻轻掖上院门,不发出一丝声响。
她白日已摸好路线,晚上未防教人发觉,一路摸黑前行,小心避开路上的灯光,直到走近一处靠近后门的高墙下。
此处与府外仅有一墙之隔,外头也偏僻,巡夜的官兵很少经过。姬瑢后退几步,以她的轻功,上高墙还有些吃力,她聚气凝神,两下跑到墙边,奋力一跳,脚刚离地便教人按了回来。
姬瑢瞬间泄气,心虚地握住肩上的手,掌心穿来温热触感,她正想着怎么哄巡夜帮她保密,一回头,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黄清微笑道:“要去哪儿?”
“你没回去?”姬瑢奇道,又不自在地撇开目光,“我有事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黄清反牵住她的手,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什么事非要宵禁后出门?”
她比姬瑢年长两岁,个子也高半头,姬瑢低头看脚,黄清看不见她的神情,便悠悠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姬瑢忙抬头道:“别乱猜啊。”
“行——”黄清得逞,继续道,“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同那人是怎么认识的?”
姬瑢顿时明了她说的是谁,装傻道:“我不认识她啊。”
黄清捏捏她的脸,“不认识的人闯进府中,你不告知侍卫,反倒贸然独自应对——你可干不出如此不知轻重的事。”
见她还是沉默不语,黄清又试探道:“还是说你同她有怨,不想别人插手?”
果然瞒不了她。
姬瑢心下泄气,却还是嘴硬道:“是又如何,我出门的事与她无关。”
“是吗?”
黄清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干脆直截了当问道:“你腰上的锦囊去哪儿了?”
此话一出,姬瑢彻底认命,老实交待了白日里发生的事,直说她怀疑东西已出手,便打算晚上偷摸出去打听打听。
“银锁若真丢了我没法交待。”姬瑢握紧双手,颇不情愿地低声道,“算我欠你人情,不要拦我。”
“我没打算拦你。”
黄清道:“我跟你一起去。”
姬瑢年纪小,那地方鱼龙混杂,指不定有什么麻烦,黄清岂能教她独自前往。
“两个人去好歹有个照应,出了事也有人回来报信。”
姬瑢失笑道:“我看是你也想去吧。”
“的确。”黄清爽快地承认了。
两人相视而笑,姬瑢心下松快不少,黄清也感受到了她的变化,顺势问道:“近日为何总躲着我?”
“没有啊——”姬瑢面上一僵,学着齐微的耍赖做派,胡乱指了个方向,“有人来了,我们快跑。”
不等黄清答复,她顾不上助跑,一下跳上墙头,动作行云流水,霎时到了墙外。黄清随后跟上,没有再提此事。
出府后才是真正的挑战,巡城的官兵可比不得府中人好说话,两人若是教抓住,家中长辈定然不徇半点私情,少不了进兵部大牢关几天,再灰溜溜地被领回去受罚。
不巧,朗月当空,若走屋顶必然暴露完全,几天主要干道有官兵站岗,黄清跟着姬瑢在小巷中窜来窜去,着实大开眼界。她只知道姬瑢对京城颇为熟悉,没想到熟悉到如此地步,一路上连巡城官兵的影子都没见。
赶路半个时辰,黄清自诩记性不错,却没信心能原路返回,只认出两人到了内城西南方,离外城不远,多为商贾聚居,此时差不多全部上板谢客,只有零星两家门半掖着,趁着官兵没来拖延几分。
姬瑢拉上黄清,走进一家木器铺。铺中只有一个年轻女人,立在木头制成的死物堆里,昏暗的烛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平添几分惊悚气氛。黄清明显感觉腕上一紧,姬瑢掌心渗出些汗水,面上强装淡定从容,开口问道:“店家灶上有火吗”
女人缓缓眨下眼睛,答道:“客人来的巧,灶火烧得正旺呢。”
身后的木门骤然关闭,身边人吓得一抖,黄清握住腕上的手,朗声道:“劳烦带路。”
地下通道蜿蜒曲折,泥土的湿气混杂着奇怪的味道,不知走了多久,面前豁然开朗,骰盅摇晃的声响混杂着人群嘈杂的言语清晰地传入耳中。
领路的女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眼前地方约两丈宽,一边许多人挤作几团,不失传来呼呵与咒骂的话语,似乎设有赌桌,另一边余下的路供人穿行,着实有些拥挤。
“这黑市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姬瑢悄悄说道。
黄清知道她听惯了快意恩仇的故事,趁机戳穿她的幻想,“这就是真实的江湖。”
走进眼底的人各有各的歪瓜裂枣,空气中还带着些许臭烘烘的气味,走几步就遇见几个往地上吐痰的男人,姬瑢嫌弃地皱起眉头,拉上黄清快步向前走。
好在她来之前问过,否则真以为这里是个地下赌坊。
嫌弃归嫌弃,姬瑢到底是好奇更多些,黄清也是头一回到这种地方,两个人脚步放缓,四处逛逛看看,围观了几场赌局。刚开始还算刺激有趣,摸清玩法后又无聊起来,两人扭头继续往深处走去。
姬瑢进来后没有松开拉着黄清的手,密闭空间教人心里没着没落,她虽说胆子不算小,可还是不免有些紧张,黄清也任由她牵着,脚下跟着她的方向走。
走了不远,接连不断的赌桌终于打住,姬瑢迫不及待向前,黄清却主动止住了脚步。
她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那熟悉的身影,定到破损的衣摆上,手上微微用力,示意姬瑢看过去。
那人也正巧回头,两边腮帮子鼓囊囊地肿着,见到她们瞪大了眼睛,拔腿要逃。
姬瑢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拽住领子将人拉了回来,阴恻恻地笑道:“一天见三回,你我真是有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